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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游龙舞 第五百三章 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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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里一片寂静,虽说之前曹寅曾想过兆佳氏许是会有什么扯皮的地方,但是并没有想过她会开口提点心铺子。

    稻香村的那几间铺子,既不在公中账上,自也没有分家的余地。  如今,将不是公中的产业提出来,倒好像是长房这边隐匿了似的。

    兆佳氏说完,抿了抿鬓角,用眼睛打量曹寅与曹颙父子的反应。

    曹寅的神色有些僵硬,曹颙微微皱了皱眉头,又舒展开来。

    不说曹家上下人等的反应,就是傅鼐与穆尔泰听了兆佳氏的话,觉得很是不对劲。

    稻香村的生意是好,牌子如今也响亮,可是谁不晓得那个是曹家长房长媳——淳郡王府大格格的买卖。

    分家分家,分的是祖上与公中的产业,这侄媳妇儿的嫁妆与私产怎么也并不到公中去。

    傅鼐哭笑不得,原还看着亲家这边孤儿寡妇的,寻思帮忙多分些。  这……这现下看来,哪里需要他操心,做这个好人,这亲家母自己个儿好算计啊。

    穆尔泰则是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刚才自己去东府白说了,妹子太没眼力件了。  就算是惦记银子,也当晓得那些是能提的,那些不能提。

    再说,曹寅这边的分法,已经很是妥当了,并没有亏待二房之处。

    只是毕竟是曹家分家,他同傅鼐只是见证。  也不好冒然插口说什么。

    曹寅看了儿子一眼,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不由地叹了口气。

    儿子虽说对这个婶子并不算亲近,但是平素也算是恭顺了,待几个堂弟也没话说。  兆佳氏这般算计,怕是要惹恼了他。

    自己上了岁数,往后能照拂二房侄儿们地。  还要靠儿子。

    曹寅不愿因分家的缘故,使得两房人伤了和气。  因此“咳”了一声,直言道:“二弟妹,点心铺子是你侄儿媳妇的私产,并不在公中账册上。  ”

    兆佳氏见曹寅沉吟许久,似乎还看顾曹颙的脸色,心里自以为明白过来。

    她脸上带笑,对曹颙道:“颙哥儿。  后面那三处铺子虽说是咱们府二管家出面张罗的,但若

    是挂在侄儿媳妇名下,婶子倒是也没话说。  只是这几年庄稼收成不好,庄子出的息少,去年

    就是因大旱租子减了几成。  要是有个铺面,手中有些活钱,这不是便宜么?要不然的话,赶

    上年成不好。  这一家人还要喝西北风去不成,要不这么着,珠场那边不分就不分,庄子我也

    不要,颙儿哥帮我置两个铺面,实是不行。  手中现成地给我两处也好。  再将点心铺子的人手

    借婶子几个,也支起一摊来,岂不是正好?”

    这番话说出来,倒是显得兆佳氏让步许多,但是曹颙怎会答应?

    兆佳氏怕庄子受旱涝影响,想要两处铺面,这也没什么。  按照珠场作价,寻城里繁华地界买两处就是。

    只是瞧着她地意思,并不是指望铺子收租子,而是也惦记点心生意。

    别的不说。  这入口的买卖。  没有妥当的人看着,一包砒霜下去。  这官司就且打去,哪是那样容易的?

    只是瞧着兆佳氏兴致勃勃的模样,看着惦记这点心铺面也不是一日两日,一句话两句话也劝不明白。

    曹颙正思量着该怎么说,能使兆佳氏熄了这个念头,就听曹颂起身,道:“大伯,侄儿记得清楚,之前在江宁时公中曾有两个铺子,在二房这边收租子。  前年上京,母亲变卖了这两个铺面,所得银两并未归到公中账上。  这两处估摸着,也能抵珠场的那半拉了,所以大伯不必再分这一块儿。  ”

    “你……”兆佳氏见儿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死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曹寅平素并不在家事这块儿上心,这还是头一遭听说此事。  他看了儿子一眼,见儿子也是懵懂,便转过头望向李氏。

    见李氏点头,他心里有数,看着兆佳氏道:“弟妹,既是如此,那这块儿撂下不分如何?”

    一时间,众人视线都落到兆佳氏身上。

    兆佳氏只觉得满嘴冒酸水,坐在那里,手脚都有些发抖了。

    她使劲地静了静心神,脸上露出几分凄然来,看着曹寅道:“那照大伯地意思,除了那些浮财,就是分给我们两座宅子,一座庄子么?”

    曹寅原打算让曹颙再给二房置办一处庄子的,因兆佳氏转到铺子上,这才说岔开了。

    见兆佳氏如此神色,在看着曹颂下手坐着的几个侄儿,曹寅心中一软,道:“二房人口多,抛费大,再多些产业总是好的,南边的两处宅子,都归到二房吧。  弟妹是打发人变卖也好,还是收租子也好,都随意。  ”

    兆佳氏虽说心有不足,但是话说到这般,也只能点点头了。

    要是再掰扯下去,就要说起之前的物什了。  毕竟,前年从江宁北上时,二房也占了不少东西。

    她心里到底有不甘,不就是苏州点心么?难道没有长房的人,二房还撑不起个铺子来?

    兆佳氏心里发狠,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争口气,也要开间铺子来,名字就叫“稻香春”。

    这京里人家吃饽饽地,也断没有大房开了铺子,二房就退避三舍的到底。

    让人失望的是,到底没有要来简王府送来的前门铺子。  她已经使人打听了,正经地铺面。  比前门的“稻香村”铺面还规整,早先也是卖饽饽地。

    不知是铺面的问题,要是能借着铺子,搭上简王府的关系,那不是便宜。  那边府里的侧福晋,是静惠的姨母。  说起来,两家还是正经地姻亲。

    饶是兆佳氏这样的妇道人家。  也晓得简亲王雅尔江阿地大名。  是铁帽子王爷不说,还是宗人府的宗令。  专门管王爷贝勒的,那是什么样地体面。

    不提兆佳氏心里地小九九,曹寅见她点头,就按照之前所说的,做了两个阄,让曹颙、曹颂两个抓阄。

    每个阄代表一个账册,分地是古董字画这些。

    曹颂瞅了瞅那两个阄。  抓了抓头,笑着说道:“哥哥先来。  ”

    曹颙拍了拍他地肩膀,扬了扬下巴,道:“别啰嗦了,拿个!”

    曹颂这才伸出手去,将靠近他这边的这边纸阄拿了,双手递给曹寅。

    曹寅打开,上面书了个“甲”字。  他拿起对应的账册。  递给曹颂,道:“一会儿开库房,按册子取东西吧。  ”

    曹颂道:“是,大伯。  ”说着,双手接了账册退下。

    旁边已经预备好笔墨纸砚,曹寅口述分家缘由。  曹颙代笔,写下一式两份的分家契约。

    写了分家的缘由,曹颙又在后边将几处房产、地产注明。

    众人皆是屏气凝神,屋子里只听到曹颙挥墨的声音。

    兆佳氏看着曹颙俯首写字,想起一件事儿来。  早年听丈夫唠叨过好几次,说是公中亏空,公中亏空的。

    别的不说,接驾地情形,兆佳氏在江宁时也见过。

    那排场,就是用银子堆砌出来的。

    满眼的热闹繁华。  花团锦簇。  不说别的,管布置接驾所用的园子。  就是遍植花木。  听说,有的一株花木,就要几十两黄金不止。

    曹家地进项有限,虽说这几年没有念叨亏空了,但是万一那天翻起旧账来,可是够人和一壶的。

    想到这里,兆佳氏挤出几分笑,对曹寅道:“大伯,虽说账上的浮财都分了,但是不是该添上一笔。  这既是分了家,往后账上再有什么外债,不与二房相干系。  要不然的话,这往后纠巴起来,岂不是没有滋味儿。  ”

    公中账上,并没有什么外债,户部那边的亏空也在前两年全部还清。

    所以,曹寅并没有想到债务这块儿。

    不过,既是兆佳氏提及,曹寅便点点头,示意曹颙加上。

    少一时,两份分家契约书写完毕,长房曹寅盖了印鉴,二房曹颂身为长子,就是未来的家长了,签字画押。

    而后,曹颙将两位契约送到傅鼐与穆尔泰手上。

    两位在中人的后边,书了自己个儿的名字,这份契约就算完成。

    明日,还要拿着这个契约,到正白旗都统那边报备。  二房分家出去,就是“另户”了,在八旗那边都要有所变更备案。

    分家完毕,兆佳氏还有一肚子的火没处撒,便起身别过众人,带着儿子先回去。

    曹寅坐在椅子上,望着侄子们的背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虽说分得公正,两房也都是太太平平地,但是分家到底不算是好事。  傅鼐与穆尔泰两个婉拒了曹寅留酒地提议,告辞回去了。

    曹寅父子将两人送出府去,待两人骑马离去,才转回府里。

    夜风虽说渐歇,但是雪势却不见小。  雪花落到人的脸上,凉丝丝地。

    曹寅没有直接回内宅,而是带着儿子到了书房。

    父子两个,相对无言,过了半晌,才听曹寅道:“骨肉相连,即便分了家,他们兄弟几个也还是我的侄儿,是你的弟弟。  ”

    曹颙见父亲脸上露出颓废之色,心里颇为不忍。

    这一点,曹寅倒是不会怀疑儿子,也能相信儿子定会言出必行。

    他叹了口气,转开话题,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说过前门稻香村那边的事儿么,这两日得了消息,简王府那边的管事暴毙了。  虽说已经在顺天府那边立案,但是没有什么线索,眼下也说不好是谁做的。  ”

    这人显然是被灭口了,这并不稀奇,若是留着活口,那才算是稀奇。

    曹颙思量一回,抬头问道:“父亲,儿子之前的几次结怨父亲也都晓得,您看想要致儿子于死地的有哪个?”

    曹寅摇摇头,道:“这个说不好,且等等看,对方既是想要动你,总会露出马脚来……”

    *

    同曹寅父子的感怀不同,兆佳氏的心情要复杂得多。

    她的手里紧紧地搂着那个浮财册子,扬着脖子,疾步地走到前面,隐隐地带着几分亢奋。

    曹颂他们兄弟几个,则显得没精打采得多。

    曹颂的脸上失了欢喜模样,带着几分迷茫。  虽说之前说得信誓旦旦,但是这真分完家,他也有些没底。

    进了东府,曹颂并没有跟着兆佳氏回内院,而是同几个弟弟留在前院厅上。

    他犹豫了一下,抬头对几个弟弟道:“分完家了,往后就不能凡事都指望大伯与哥哥,咱们也当争气才好。  ”

    曹硕与曹项垂手应了,曹頫仰起头看着哥哥,却是再也忍不住,眼圈已经红了,哽咽着道:“都是二哥的不是,谁要分家,谁稀罕分家……”说着,也不待曹颂说话,快步奔了出去。

    曹颂皱眉不语,曹硕怕哥哥恼,忙到:“哥,小五最亲近大伯、伯娘,所以心里难受也是有的,您别同他计较……”

    曹颂点点头,看着院子,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多了……

    *

    城南,松树胡同,程宅,西侧院。

    韩江氏捧着手炉,坐在炕桌边,手里捧了本书。  小喜在旁边抻着绣线,小禄缠线。  主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犬吠,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