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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争新(shang)(恳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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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宫,六部随扈官员衙门。

    因为忙着祈雨,白日了耽搁的差事要拖到晚上干,不少大人都使人让家里送了食盒。  因籍贯不同,家里用的厨子也都不同,这食盒的就南北风味儿都有了。

    有个性子活挑的兵部侍郎,挺着个大肚腩,端着饭碗,尝尝这位大人的菜,又夹块那位大人的点心什么的。

    待看到曹寅这边,除了两盘青菜,就是黑窝头与咸菜,不由得人目瞪口呆。

    曹寅也不晓得,家里厨房何时换了伙食。  因想着皇上斋戒祈雨,打发人回府取食盒时,曹寅就特意吩咐了一句,不要肉菜,只要素菜。

    结果,送来的食盒里,只有一盘香菇油菜、一盘糖醋白菜心,剩下的就是在窝头与咸菜。

    曹寅活了大半辈子,自不会像天佑与恒生他们似的,不晓得这个是何物。

    只是并不记得自己有这个,若不是瞅着食盒与碗碟没错,曹寅几乎要以为是跟别的大人的食盒混了。

    “曹大人,这个是……”那个侍郎指了指那黑窝头,脸上露出几分艳羡来,道:“这个瞅着倒是眼生,用什么材料做的,看着像是黑芝麻……久闻大人家富庶,这伙食到底不一般,要不让在下尝尝……”说话间,几乎要留出口水来。

    众目睽睽之下,这都开口明要了,曹寅还能不给不成?

    他只好硬着头皮。  道:“粗鄙之物,未必合大人口味,大人只当尝鲜吧。  ”

    那个侍郎欢喜不已,已经伸出碗来接。  曹寅看了看那些吃食,先夹了两条咸菜条给他,随后才放了个窝头,还不放先嘱咐一句:“大人。  合着吃,合着吃还好。  ”

    那个侍郎听了。  直点头,还端着饭碗,在其他几位大人面前炫耀一番。  引得人人都瞅着曹寅那边。

    曹寅实是有些坐不住,匆匆忙地用了一个窝头,就叫小厮将食盒收了。  自己站起身来,背着手出去溜达消食了。

    他也就是走的快,食盒也打发人送家去了。  要不然怕是还有人也按奈不住好奇,想要讨个尝两口。

    那侍郎卖弄完毕,美滋滋地拿着窝头,张嘴咬了小半拉。

    嚼到嘴边,他就没了笑模样。  因众人都瞅着,他也不敢吐出来,无可奈何之下,瞧见那咸菜条。  只觉得大善。  迫不及待夹了,送进嘴里,这才觉得能凑合着咽下去。

    因实在是噎得慌,他眼泪都出来了,赶紧从自家食盒里倒了半碗鸭子汤喝了。

    搁在别人眼里,就是他吃了绝世美味一般。  看得不少人直吞口水。

    有人问道:“大人,就那么好吃?”

    那侍郎看了一眼院子里地曹寅,强笑着点点头,道:“好吃,好吃,如此美食,在下平生还是头一遭吃到。  ”说到这里,他赶紧将手中的窝头,放在食盒里,道:“这等美味。  还是要拿回家去细细品尝还好。  ”

    他这番耍宝。  别的人还好说,有个御史已经忍不住。  道:“民生艰难,皇上斋戒,众位大人都留心些吧。  如此将如何奢靡之风,带进衙门,实是我等官员的耻辱。  ”

    那侍郎涨红了脸,看着自己食盒中的鸡鸭,又看了一眼那半拉窝头,小声道:“不过是一口吃食罢了,大人不比上心。  ”

    那御史看了一眼院子里,见曹寅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便冷哼一声,摆出一副傲然铁骨的模样,道:“即使皇上倚重的老臣,更应晓得分寸才是。  为了京畿无雨,皇上整理日都粗茶淡饭,臣子却是‘食不厌精’,这是何道理……”

    别人见不得他这轻狂样,也没人接茬,哼哼哈哈地,各自说各自的话去了。

    只有那个兵部侍郎,端着饭碗,神情变幻莫测。

    翰林院侍讲学士张廷玉也在屋子里,眼睛扫了那窝头好几眼。  他**姚氏太夫人生前,常吃黑芝麻养发。  用黑芝麻掺在白面里做成馒首,是太夫人桌上地常见之物。

    虽说颜色也是黑的,但是同才兵部侍郎方才拿着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所以,张廷玉心里也好奇,那东西真是像人猜测的那样,是黑芝麻的么?

    若是真是“食不厌精”的话,其他的配菜也当极为奢华精致才是,不过瞧着方才那两盘子青菜与咸菜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

    不说其他大人揣测纷纭,曹寅溜达地院外,就见曹元打远处过来,近前道:“老爷,奴才们粗心,拉下个食盒,已经使人送到这边。  老爷您看……”

    曹寅摆摆手,道:“我用过了,使人拿回去吧……”

    曹元应了,心里已经拿了主意,回去要好生查查,看看是谁敢这么疏忽,连老爷的吃食都敢不静心,真是无法无天……

    并不是人人都觉得这窝头难以下咽,魏黑就吃得甚是欢实。

    他一手抓着窝头,一手用筷子不停地往嘴里送咸菜条。  偶尔撂下筷子,端起汤碗来两大口。

    七娘见了,小口咬着自己手中的窝头,觉得没有那么难吃了;香草则是怕丈夫噎着,不停地给他添汤,道:“爷慢点吃,仔细噎着。  ”

    魏黑笑着说道:“说起来,得有二十多年没吃过这个了。  这味道同我小时候吃的一般无二。  呵呵,吃着这个,想起小时候来。  那时还没遭灾,老爹老娘都在,我同老2还不到十岁,一个人就能三、四个拳头大的窝头。  将娘愁地不行,直惯我们叫‘讨债鬼’……”说到最后,面上已经带了惆怅之色。

    香草又给丈夫添了半碗汤,道:“爷若是想老家了,等什么时候不忙了,咱们一道给公公婆婆扫墓去吧。  ”

    “扫墓?”魏黑听了,想起弟弟来。  道:“不晓得二弟与弟媳妇如何了,这才几年功夫。  添了三个儿子,想来也是父母在天有灵,保佑咱们老魏家人丁兴旺。  ”

    听丈夫提及“人丁”,不由触动香草心事,她心里叹了口气。

    七娘拿着手中的黑饽饽,对魏黑与香草道:“这黑面馒首,早先在外头也没少吃。  还没吃过这种丁点儿面没有,都是麦麸子的……”

    香草见她半晌功夫,才在饽饽边上啃了个浅浅地边,晓得她是不爱吃这个,将旁边的一碟椒盐小花卷送到她面前,笑着说道:“不爱吃就撂下,还是吃这个。  ”

    七娘放下手中的窝头,拿了个花卷。  咬了一口,讪讪道:“怨不得曹爷给这窝头咸菜起名叫‘忆苦思甜’,吃了那个,再吃别的,真是觉得自己掉到蜜罐子里。  ”

    香草听了,对魏黑说道:“也不晓得大爷是怎么想地。  大爷自幼锦衣玉食的,有什么苦可忆地?换做三姑娘还差不多,姑娘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我还记得,早年姑娘刚到太太身边时,吃不得大油,吃了就拉肚子。  两、三年才转过来……”

    从曹颙七岁开始,魏黑就在他身边护卫。  别的不晓得,对于他的挑食是深知的,这“忆苦思甜”饭是曹颙张罗出来的不假;要说他会能吃进去。  魏黑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曹颙只是休假无聊。  想出“训子”这一出来,实没想到既然感动了一个人。  那就是现下在曹颙手中为幕僚的蒋坚蒋非磷。

    他与智然都没有家眷,两人一道东西屋住着,伙食也都在一处。

    同智然地喜肉相比,他这个还俗的和尚却是茹素,半点荤腥不沾。

    “大人有古仁者之风……”蒋坚看着手中的窝头,叹了口气,道:“虽住广厦华屋、锦衣玉食,仍不忘民生多坚。  若不是为出身所累,走科举仕途,大人定能封阁拜相。  ”

    智然早年跟着师傅挂单,在些香火寂寥地庙宇里,也吃过各色杂粮。  如今拿着窝头,就着红烧肘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同魏黑一样,是不信曹颙能吃下这个饭地。  早年曹颙在清凉寺守孝时,因为饮食不调,饿得两眼发绿的模样,智然还记得清楚。

    许是只是一时童心罢了,智然可不认为那个懒散之人,能从骨子里转了性子,忧国忧民起来。

    只是他不是多话之人,既然蒋坚一副为主翁不平地模样,智然也就跟着听着。  心里也寻思着,曹颙的出身真如蒋坚所出是“拖累”么?

    若是换做其他人家,曹颙真能为了出仕,去研习八股?

    怕是动个小脑筋,赚些银子,做个土财主,整日里什么心都不操,才符合他地性情。

    若是没有曹家这个背景,没有野心与手段的曹颙想要爬到今日这个位置,那不过是痴心说梦?

    说到底,到底是有个好父亲……

    想到此处,智然也觉得喉咙之间噎得难受了……

    *

    东院上房,用了晚饭后,天佑与恒生出去玩了,曹颙与初瑜夫妻两个说着家常,不外乎儿子的教养问题。

    闺女不必说,是他们两个的心尖子。

    尤其是这世道,女子在家依赖父兄,到夫家靠夫子,生活不易。  曹颙与初瑜两个对天慧只有疼惜的,恨不得将女儿一辈子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天佑与恒生却是不同,长大了要支撑门户,要为父为祖,要是不好好教育,成了娇生惯养地公子哥儿,那往后怎么在京城立足。

    换做寻常官宦人家,还能有告老还乡之时。  曹家有爵,又在旗,除了出仕外,哪有其他出路?

    夫妻两个,一个“慈母”。  教导孝顺之道;一个“严父”,教导处世之方,也算是分工妥当。

    加上天佑与恒生两个手足相亲,当父母的,心里也欢喜。

    夫妻两个正说着,就家喜彩进来禀报:“额驸,格格。  太太回府了,已经进了二门。  ”

    初瑜因不放心婆母单独入宫。  叫人在二门守着地。

    听说李氏已经回来,曹颙便搀着初瑜,夫妻两个一道去上房请安。

    夫妻两个到时,李氏已经更衣完毕,去了大礼服,换了家常衣服。  听到廊下通传,李氏忙叫人叫他们夫妻两个进屋。

    李氏不放心地看了媳妇两眼。  嗔怪道:“不是不让你出来么,怎么巴巴地又来了?仔细抻到伤口。  ”说着,招呼她在炕边坐下。

    “太太,媳妇没事了。  没能陪太太进宫,媳妇心里也不安呢。  婆婆一个人,又不谐蒙语,不晓得多难熬。  ”初瑜带了几分关切,说道。

    李氏笑着说道:“不难熬。  今儿说话都是太后身边的高嬷嬷跟着翻,太后老人家今儿心情好,拉着我说了不少家常话。  ”

    听她这般说,曹颙与初瑜放下心来。

    虽说宫里有赐宴,但是曹颙怕母亲没吃好,问用不用再摆席。  饭菜已经是留好的。

    李氏摆摆手,道:“吃不下了,喝了一碗粥,吃了几块饽饽,正饱着。  ”说到这里,想起一事,吩咐边上侍立的绣莺将自己带回来的首饰盒抱上来。

    这个首饰盒足有一尺来高,四角包金,上面也镶嵌了不少五颜六色珠翠宝石,看着极是华贵。

    打开来。  里面是红绒面的地衬。  一层一层地取出来,足有九层。  每层上放着各种首饰。

    饶是初瑜不缺这个,也看着眼花缭乱的。  曹颙也伸出拿了只玉镯,只觉得指尖冰凉。

    “快赶上杜十娘地‘百宝箱’了。  ”曹颙在心里不由叹道,嘴上却是没有说出来。

    在李氏与初瑜心中,太后是“一国之母”,最高贵无比地女人。  要是曹颙敢当她们地面,这么比喻一下,怕是要引来母亲与妻子的双重嗔怪。

    “这是太后赏地,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哪里还用得上这些?媳妇你挑喜欢的选些,剩下的,留着日后长生他们叔侄娶媳妇用。  ”李氏说道。

    “媳妇首饰有了,还是太太留着吧。  ”初瑜笑着说道。

    曹颙已经放下玉镯,拿了一块玉佩把玩起来。  玉佩是白玉材质,雕刻着凤鸟街灵芝回首的图案。

    “这玉佩样式倒是古朴,时下没见有这样地花样,想来是上了年限的。  ”曹颙对李氏与初瑜说道。

    李氏见了,又从盒子里拣出一块鱼龙变玉佩来,说道:“瞧着它们两个的材质差不多,颜色儿也都发黄,倒像是一对。  ”

    曹颙接过,拿着手上看了,两个玉佩都是形态生动,雕刻风格古朴生动。

    “咦?”初瑜在旁,已经是讶然出声:“这个玉佩我见过!”

    她指的是曹颙方才看的凤鸟佩,小声对李氏说道:“太太,这块佩太后老人家戴过。  媳妇小时候进宫时,还曾听太后同几位娘娘说起这块佩,说是太后太后生前给的,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心爱之物。  好像是前朝宫廷里的,说是有年头地东西。  ”

    李氏闻言,神色大变,带着几分不安道:“是不是太后她老人家忘了,没留意在这个盒子里。  这可怎么是好,还是送回去吧。  ”

    “母亲稍安勿躁。  这盒子里的东西,值钱的不止这一两样。  既是太后赏赐的,就收着吧。  说句实在话,只要是太后宫里出来的,哪一件不名贵。  仔细说起来,怕是这些东西都有些来历。  ”曹颙倒是洒脱,劝慰母亲道。

    太后做了六十来年的“一国之母”,手中怕就是个“珍宝馆”。

    曹颙虽没有贪婪之心,但是看着这些东西,心里也琢磨着。  要是能将这些东西积攒下来,寻个坛子,深埋地下,是不是就算为国家保存“国宝”了。

    之前太后也赐过不少东西,也都不是俗物,只是没有这次多罢了。

    初瑜也跟着劝道:“是啊,额驸说地对。  既是太后赐下,太太就收着吧。  既是太后她老人家慈爱,太太要是婉拒,反而不美。  ”

    李氏听了儿子媳妇这样说,总算是放下心来。  她见初瑜不肯挑,就将那对玉佩,送到曹颙手中,道:“这有龙、有凤的,颙儿跟媳妇带正好。  ”

    初瑜却是有些不敢收,道:“还是太太收着吧,这个太名贵了。  ”

    李氏笑着说道:“名贵的,才应该你们戴着呢。  你们是咱们家的长子长媳,往后老爷与我还要靠着你们奉养。  ”

    说话间,李氏又挑出一对牡丹花钿、一对海棠花钿,叫人取了盒子收起,递给初瑜道:“你平日也太素雅了些,年轻人也要带写花啊草的才好。  ”

    初瑜双手接了,谢过婆母,小声说道:“爷不喜欢那些。  ”

    李氏摇了摇头,道:“你也别太惯着他,要不然天长日久,他习惯了就越发要大爷了。  ”

    初瑜听了,只是抿嘴直笑,不晓得该如何应道;曹颙闻言大奇,母亲向来是最贤惠的,这怎么教导起儿媳妇“驽夫之道”了?

    “母亲,莫不是晚饭吃了什么不对头的东西?”曹颙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氏白了儿子一眼,笑着说道:“是太后她老人家吩咐的,说是要护着我,不让我受委屈。  要是老爷给我气受,她老人家就为我做主,罚老爷到太后宫前跪着去……还说我别太柔顺,往后也要摆出谱来……”

    曹颙听了,不能想象平素看着方正严肃的曹寅若是跪在太后宫前会是什么模样。

    初瑜那边脸上笑着,心里已经感叹不已。  能让太后这般亲近宠溺的,除了曾被养在太后宫地五阿哥,怕就是自己个儿地婆婆。  可叹婆婆心地纯善,从没有想过其中的蹊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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