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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菜又羞又急,呜呜地哭了起来,慢慢地爬起身,沿着街往前走。
她又去了几家窑子,都被撵了出来。
路人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几乎没有人停下来看热闹。尤菜只能爬起来,看看街边那些哆哆嗦嗦站在屋檐下等着客人的野鸡,便也找的一个角落站着等。每看见一个男人走过去,都要费力地扮出一个微笑。可是,几乎没有人看她,仿佛当她不存在。她整整的站了一个多时辰,冻得手脚都僵了,脸上的肌肉也不会动了,笑容也扮不出来了,却还是没有一个男子哪怕停下来问问价钱。
尤菜冷得实在是扛不住了,只好哆嗦着往回走。
她艰难地往回走,一路的乞讨,可是没有任何人给他一点吃的。也没有几家的房门是开着的。
终于,她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城隍庙,又站住了,想了想,从怀里把一个粑粑拿出来,解下头上包裹的头巾,把粑粑藏在了头发里,依旧包好。然后从大门进去,径直回到了丈夫田二贵那里。
田二斜靠在泥菩萨的基座下面的砖墙上,儿子狗蛋靠着他睡着。看见媳妇回来了,田二贵才有气无力骂道:“狗日的,你去哪里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尤菜媳妇哆哆嗦嗦道:“李栋子只是给了一个粑粑,说再也没有了,我就出去外面看看,想找一家窑子做买卖……”
“粑粑呢?给老子!你不会吃了吧?要是吃了,也给老子吐出来!快点!老子要饿死了!”
尤菜赶紧的从怀里把那个米糠粑粑摸了出来。掰下一小块,送到田二贵嘴边。看他吃了,又掰一块喂他。田二贵很快就把那个米糠粑粑都吃光了。还是死死盯着媳妇:“还有没有?”
“没了!”
“放屁!怎么只有一个?把衣服扯开让我看!”
尤菜扯开了衣襟,露出了一对软搭搭瘪瘪的**,象两只倒空了的米袋子。她连野鸡都去做了,也有不在乎脱衣服。尽管她已经袒露了胸腹,可是,昏暗的大殿里东倒西歪的灾民,却几乎没有人看她一眼。连续三天不吃饭。那种饥饿已经让这些灾民对那种事情没有了兴趣,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弄到吃的。
田二贵很认真地看了看,果然没有,这才泄气地道:“妈的!他就不怕老子去衙门告他!”
“他怕,只是他没有粑粑了。所有的粑粑就这一个,给了我们了。”
“算了,妈的。明天你再出去窑子卖,一定要挣到钱回来!听见没有?”
尤菜委屈地哭着点头,搀扶着丈夫躺下睡觉,把唯一的那床被子盖在了丈夫的身上。把先前从死人身上脱下来的那衣服,包着儿子狗蛋,怀里紧紧抱着取暖。然后倒过来躺在丈夫田二贵的脚边,那双脚已经成了黑炭一般,开裂的伤口,在往外流淌着黄红的脓血,有一股的恶臭。尤菜便转了一个身。背对着。
怀里,儿子狗蛋孱弱的声音道:“娘……。我好饿……”
“嘘!”尤菜用手掌堵住儿子的嘴,把嘴巴凑到他的耳边,“别说话,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狗蛋乖乖地闭上眼睛,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了:“娘……,我睡不着……,好饿……”
“别说话!不管睡得着不,就闭上眼睛,啥也不要想。”
狗蛋又乖乖地闭上眼睛。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大殿里以前熙熙攘攘的声音,此刻几乎都已经听不到了,除了孩子的哭声,还有伤者病患的呻吟。几乎听不到人说话。每个人都想着少说一句话,多留一点的体力。
到了半夜,尤菜估计丈夫已经熟睡了,这才悄悄的解开头上包裹的头巾,取出了那块小小的糠粑粑,掰下一小块来,塞进儿子嘴里。
狗蛋下意识咀嚼着,当发现是糠粑粑后,立即来了精神,睁开了眼睛要说话,尤菜赶紧用手盖住他的嘴,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别出声,吃就行了。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特别是你爹,要不然,明晚上可就没有吃的了!听见了吗?”
狗蛋乖巧地点点头。
尤菜又摆下一小块塞进儿子嘴里,自己也吃了一小块。大半都给了儿子吃了。肚子里有了食,狗蛋也就能安睡了。
第二天,尤菜把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服穿上,叮嘱儿子一定好好看着父亲,自己出去找吃的,千万不要乱走。然后她才又出了城隍庙,她站住了,脱下头上包头的头巾,把头发在雪地里用积揉搓弄湿了,然后拿出一把断了的小梳子把头发梳了,湿漉漉的重新盘了一个发髻。一脑袋的湿头发很不舒服,她已经全然顾不得了。又用积雪把自己脏兮兮的脸也洗了,咬破了手指,把嘴唇抹了一点鲜红的血,干了之后就变红了,又挤出一点血,蘸了抹在两个颧骨上,看着脸颊也有了一些红润。
干瘪的胸脯她是没有办法弄起来的,她便把袜子脱了,揉成两团,分别塞进两侧胸前,这样便微微有些隆起了。她又把把裤带撕开成两个,一个穿裤子,一个系在腰上,这样,就可以显露出自己因为饥饿而变得干瘦的小腰了。
收拾好之后,到了南城窑子一条街,也不指望能进窑子了,只能是站在街边等客。
可惜,她太瘦弱太单薄了,虽然这样努力了,却并没有收到更好的效果,只不过多了几个人停下来看看她,又走开了,因为这一条街可供选择的野鸡太多了,其中很多都是非常年轻的女子,随便都能找到比她姿色强很多的,不用找她这个半老徐娘。
就这样,她苦苦的在风雪里又等了一天,却还是没有接到一个客人。她已经熬不住了,她再也不愿意等待下去。终于她决定主动拉客。
她从街角站了出来,勇敢地迎接着每一个路过的男人,用颤抖的声音说着:“大爷!要我吗?只要两文钱……!
那些男人不是绕开走,就是直接一把将她推倒在雪地里,有的还上前踢上几脚,或者狠狠地啐一口。
但是她没有气馁,依旧厚着脸皮拦着过往的男人,不管是老少。
当她再次头昏眼花地拦住了一个高大壮实的年轻人的时候,那个男人没有推开他,也没有饶过去。只是那样站着,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她知道机会来了,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了对方,因为冻僵了而变得颤抖的声音说着:“大爷,要我吧,只要两文钱!”说着,不顾一切地用差不多冻僵动不了的嘴唇,要去亲对方的嘴,可是被对方坚定地挡住了。
旁边跟着男子一起的一个身穿深红短打,披着玫瑰红大氅的年轻女子厌恶地伸手,想扯开尤菜,但是那男子说了一句:“等等!”说罢,吸了吸鼻子,警惕地瞧着尤菜:“你脸上有血腥味,哪来的?”
尤菜被对方的气势镇住了,她不敢说谎,带着哭腔说:“我没钱买胭脂,就用我自己的血抹的……”说罢,将咬破的手指头竖起来给那男子看。
男子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旁边那冷峻的女子。那女子慢慢放开了抓着尤菜胳膊的手。
尤菜她这时已经看见了两人身上都带着刀剑,应该是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士,又看出了这一对男女对她些须的同情,立即哭丧着脸接着说:“我男人手脚都冻伤了,郎中说是要很多钱才能医治,我没有办法,所以才出来作这个营生,等了一天也没有一个客人找我,大爷,你就可怜可怜我,要了我吧!”说着,双膝一软,就要下跪。却被那男子拦住了。
旁边那女子脆声道:“你知道一个叫古叶舟的郎中吗?他给穷人治病很多时候不要钱,可以找他给你男人看看。他的医术很好的,我可以带你去!”
尤菜感激地拼命眨眼,想挤出几滴感动的眼泪出来,可是严寒似乎已经把她的泪腺也冻住了,哪里能挤出眼泪来。带着哭腔说:“多谢女侠,原来你们也认识古先生啊?太好了,他是我们一个村的。他还给我儿子看过病,没要钱,可是,我请他给我丈夫看病,他却嫌弃我们没有钱,不愿意给我男人治。我说的要很多钱的那郎中就是他,我就是因为给他挣诊金所以才出来卖的。女侠!大爷!两位要是跟古先生熟,能不能帮我说说,求求他,救我丈夫一命,不要砍断他的手脚,求你们了……”说罢又要下跪。
男子拉住了她,沉声道:“他为什么要砍断你丈夫的手脚?如此可恶!”
“他……,他说不过钱就只能砍手脚……”
“狗贼!真是无耻!我非找他算帐不可!”
女子本来白净的脸蛋更加没有血色,低声道:“大哥,古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事情还不清楚。不能妄下断言!”
“怎么还不清楚,人家这么可怜的一个妇人,难道还要会诬陷他不成?你就是向着他,我知道他救过你的性命,但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桥归桥路归路,这件事情我会跟他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