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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近的这几天里,各种有关克里奥佩特拉女王的各种奇闻异事,不断从北面的尼罗河三角洲传来,钻进托勒密十三世法老的耳朵里,每一桩传闻都跟“神迹”这个词挂得上钩,而且越来越神乎其神——焚烧掉半个亚历山大港的火流星,击退了罗马军团的钢铁怪兽,凭空出现的粮食与华丽炫目的丝绸,锋利之极的神兵利器,犹如玻璃一般透明、却比青铜还要坚固的盾牌……以及用这些东西武装起来的女王卫队……
虽然理智让托勒密十三世法老不愿意相信这些荒诞的言辞——作为一起长大的姐弟,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姐姐有什么神通,但军中愈演愈烈的谣言还是让法老和他的大臣们感到头疼。
而孟菲斯神殿派遣的一波又一波刺客,更是比苍蝇还要麻烦的困扰——虽然这些不知从哪儿雇来的蹩脚刺客,迄今为止都没能干掉任何一位军团长级别的重要人物,但他们烧掉的粮仓和船只、惊散的马匹和牛群,还有在酒水里下毒的卑劣举动,却已经给军队的集结和整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五天之前,他们对法老御帐的一次成功纵火,更是把宫廷总管太监波提努斯烧得浑身都是燎泡,现在都还躺在床上直哼哼……而托勒密十三世法老本人,在起火之际倒是正和他的二姐阿尔西诺公主在尼罗河畔的芦苇丛中打野鸭取乐,幸运地逃过了一劫。不过,这也让法老不敢再上岸宿营,而是缩回了戒备森严的旗舰上。
今天傍晚,托勒密十三世法老就刚刚把二十多个私下里散播谣言的士兵集体处决,然后满腹牢骚地躲进船舱里喝闷酒。陪伴法老的除了他的老师泰奥多图斯之外,就再无他人——事实上,在逃离亚历山大港之后,法老身边还能说得上话的心腹重臣,就只剩下泰奥多图斯和总管太监波提努斯。在南迁到上埃及的日子里,整个流亡朝廷完全是在他们两个的操纵和指挥之下,进行着新一轮内战的准备。
然而,当克里奥佩特拉女王继续得到“神使”庇佑,在亚历山大港又一次轻易击溃罗马军团的消息传来之后,泰奥多图斯和波提努斯也都变得消沉了很多。但另一个人还在整天上蹿下跳,显得精神十足……
“……尼罗河的化身,水神的代言人,世间最美丽的女神,埃及人民最爱戴的阿尔西诺公主,到~”
伴随着一位侍女拖长着调子的唱名声,还有另一位侍女用黄金珐琅手杖对舱板的“咚咚”敲击,托勒密十三世法老的二姐阿尔西诺公主,就在一派前呼后拥之中,踏进了法老在旗舰上的寝室。
虽然她既没有跟法老举行婚礼,也没有得到正式的加冕,而且眼下还是在条件有限的军营之中,但从小就乐衷于跟大姐克里奥佩特拉攀比的阿尔西诺公主,依然严格按照埃及王后的传统装束,把自己打扮得珠光宝气——她身上穿着质地精良、打着百褶的素白色暗纹花样的亚麻袍子,袍子上又套着一件非常柔顺的短袖亚麻布夹袍,这件夹袍用轻柔透明的薄纱制成,上面用小巧闪光的玻璃珠精心刺绣着奇特的图案。
而在她的头上,更是戴着一座极为光彩夺目的巨大冠冕,宛如一座珠光宝气的“大厦”——红色的珐琅制成的环状外冠,白色珐琅做成的锥形内冠,看上去高得夸张也重得夸张,王冠的正前方雕着眼镜蛇脑袋和兀鹰的徽章,顶端则是一股喷泉———它们都是用黄金、珐琅、珍珠和宝石精心镶嵌而成的。
好像是嫌身上的负担还不够多似的,阿尔西诺公主还在脖子上戴着一圈用黄金、珐琅和珠宝嵌成的项圈,至少有二十厘米宽,项圈垂下来的金叶子都已经能够盖住胸部。两条胳膊上满是各种用宝石和彩色珐琅镶嵌的金银手镯,这些造型又宽又重的手镯,有些被设计成眼镜蛇的形状,有些是豹子头形状,还有鳄鱼和老鹰形状的。她每一根手指和脚趾上也戴满了闪闪发光的宝石戒指,脚上还穿着一双缀满珍珠的黄金凉鞋,让阿尔西诺公主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会走路的财宝箱……
很显然,这样一副怎么看都像暴发户的打扮,虽然确实是富贵之气逼人,但同样也太过于沉重了。
“……哦,真是累死我了!穿着这套玩意儿比穿铠甲还要重!快把这些零碎都给我取下来!”
一踏进船舱,阿尔西诺公主就高声地嚷嚷着,蹬掉了脚上的黄金凉鞋。接着是那顶沉重的华丽头冠,还有那个体型庞大得好像枷锁的黄金项圈,再后来更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耳环和手镯暴雨倾盆而下,一大群心惊胆战的奴仆们满地爬着跟在它们后面,彼此招呼着收拾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生怕有什么东西失窃。
但阿尔西诺公主显然不打算体谅仆人的辛苦,又继续随意地把夹袍一丢,然后凑到法老的面前,径自坐了下来。被打扰了清静的托勒密十三世法老略显不悦地挑了挑眉毛,但还是给她倒了一杯葡萄酒。
“……姐姐,今天你代替我检阅军队的情况怎么样?最多三天之后,我们就要出征了!”
“……唉,不怎么好,那帮废物个个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居然还有个混蛋擅自脱离队列,拦在轿子前面向我抱怨伙食太差,只有粗面饼……”阿尔西诺公主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杯酒,然后惬意地打了个酒嗝,“……嗝儿……真是一帮不知好歹的家伙!等到我抽了他一顿鞭子之后,剩下的人就都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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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阿尔西诺公主如此“杀伐果断”的处置方式,国王的老师泰奥多图斯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与拥有跨时空后勤线的克里奥佩特拉女王不同,托勒密十三世法老的军队必须就地征集粮秣。
而偏偏在最近的这两年里,因为尼罗河的水位低于“死亡之量”,整个埃及都在遭受着严重的饥馑。
与世界上的其它主要农业区不同,被沙漠包围的埃及极少下雨,所有的灌溉用水都来自于尼罗河,而农业肥料也同样来自于尼罗河——埃及的沃土是“尼罗河的馈赠”,每年七月,当天空中升起天狼星的时候,尼罗河水立即准时上涨,淹没两岸大片的土地,三个月后,河水消退,一切重归正常。而且,每次洪水退去,河边的耕地就会沉积上一层厚厚的淤泥,这层淤泥是如此的肥沃,以至于埃及人只要把种子胡乱撒到地里,自己随便上去一踩,就可以安心地坐在家里,等着庄稼长好了再去收割就行了,产量也绝对不低。
但是,古埃及人这种悠闲安乐的田园生活有一个前提,就是尼罗河泛滥的水位高度必须要适量。
因此,自古以来,埃及就将尼罗河的水情读数归为三类。第一类是死亡之量,第二类是丰饶之量,第三类是泛滥之量。每一年的数据都与数百万人的生死息息相关——正如同一首古埃及诗歌里描绘的那样:“啊,尼罗河,我赞美你,你从大地涌流出来,养活着埃及……一旦你的水流减少,人们就停止了呼吸!”
若是想要让尼罗河的河水浇灌河谷中的田地,河水泛滥时的高度至少要达到十八腕尺(埃及单位,一腕尺约等于半米)以上。若是低于这个读数,就是“死亡之量”——那时尼罗河的河水就无法涌进灌溉沟渠,肥沃的河泥也不能沉积在河岸土地上,整个尼罗河沿岸的庄稼就会活活旱死,因此而颗粒无收
若是水位高度在十八腕尺到二十二腕尺之间,就是“丰裕之量”,这时尼罗河的河水高得足以流进沟渠、浇灌田野,肥沃的淤泥也正好可以沉积在耕地上,这样一来,尼罗河两岸的庄稼或多或少都有些收成。
但如果河水的深度高过二十二腕尺,那么来势凶猛的洪水就会冲毁河岸,涌进山谷,卷走整座整座的村庄,将已经播种的土壤和庄稼席卷一空,并且久久不能退却,从而耽误一整年的收成。
千百年来,尼罗河的泛滥规律一直很稳定,罕有出现旱灾或爆发洪水的时候,让埃及成为了“地中海的面包篮子”。偏偏自从托勒密十三世和克里奥佩特拉七世登基以来,尼罗河的河水就连续两年都是“死亡之量”,岸边已经浅得几乎无法淹没船桨了。在去年水位最低的时候,更是测量出了自从三千年前埃及祭司设立尼罗水文计以来,突破了一切历史记录的水位最低值——河水只有八腕尺深!
在这种没水浇地、庄稼旱死的情况之下,埃及本地的粮食产量可想而知。
为了解决粮食危机,托勒密十三世和克里奥佩特拉七世都曾经尝试过从国外买粮。但问题是,这两年正是凯撒和庞培争雄地中海的罗马大内战时期,从西班牙到叙利亚的整个地中海沿岸地区,全都是战火纷飞、农田荒废、物价暴涨……埃及人不仅拿着钱币也无法在国际市场上买到粮食,而且还得反过来应付罗马人的勒索,捐献出自己本来就不充裕的粮食储备,无偿提供给罗马军队使用。
因此,在撤退到上埃及之后,托勒密十三世的军队就一直在为粮食供应而发愁。即使他们搜尽了每一座粮仓和庄园,也没法从这片已经连续两年饱受饥馑之苦的土地上榨出多少食物。
随着在孟菲斯城集结起来的军队逐渐增多,法老陛下的粮库也日渐干涸,只能降低伙食标准,给士兵提供一些掺了很多杂质的粗面饼和口味很糟糕的啤酒——这些啤酒都是用快要霉变的陈粮酿制的,得要捏着鼻子才能勉强喝下去。士兵们有所怨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对于这种怨言,娇蛮的阿尔西诺公主是完全无视。而理智的泰奥多图斯则是明白其中的危险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他就算再有本事,也变不出粮食。事实上,这也是托勒密十三世法老不等军队完成整编,就必须对亚历山大港立即发动攻击的一大原因:若是再这么拖延下去,三万多人的饭食就要供不上了!
总之,在一片略带紧张和压抑的气氛之中,两位王室姐弟在泰奥多图斯的陪伴下用完了晚餐。
随后,阿尔西诺公主哼着小调去浴室泡花瓣澡,而托勒密十三世法老则是一脸忧郁地举着酒杯,对他的老师低声说道:“……老师,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但是请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噩梦。我梦见战鼓擂动的轰鸣在街道之间奏响,剑刃撞击的脆响在天空之中回荡,埃及的王旗在烈火之中折断,将死的战士发出凄凉的怒吼……请问,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凶兆?”
望着少年国王充满忧虑和迷茫的眼神,泰奥多图斯低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开了口。
“……陛下,残酷的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每一次战争结束之后,都不知道会有多**人变成寡妇,多少孩子变成孤儿……说实话吧!陛下,最近的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收集亚历山大港的情报,克里奥佩特拉似乎确实是获得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对常人来说可能难以战胜……但我们别无选择……”
他用双手按着少年法老的肩膀,借用凯撒的名言一字一顿地说道:“——骰子已经掷下了!”
同一个夜晚,在战线另一端的亚历山大港郊外,却是一片热闹非凡的喧嚣景象。
伴随着无数埃及人诚惶诚恐的顶礼膜拜、焚香祷告,还有僧侣们的诵经声,以及诸位穿越者们打着手电筒对着说明书的反复争论,一个晃晃悠悠的庞然大物,开始在城市郊外的空旷草坪上逐渐成形。
——原本干瘪的巨大气囊,被几十个高压氢气罐一点点地灌满。而临时描绘在气囊上的“荷鲁斯之眼”,更是在篝火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待到黎明时分,当银白色的雪茄型气囊被完全灌满,电动引擎和方向舵进行过测试,而压舱的货物也都被陆续搬进了吊舱内之后,戴着飞行帽和白手套的王秋就从驾驶舱里跳了下来,向早已等候多时的克里奥佩特拉女王微微欠身,微笑着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亲爱的女王陛下,请您快点上来吧!一场传奇而又刺激的大冒险就要开始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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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升的朝阳下,尼罗河三角洲的上空万里无云,蔚蓝的天幕仿佛蓝宝石一般纯净。
这片晴朗的天空之下,一艘形似雪茄烟的银白色飞艇,正在飘飘悠悠地沿着尼罗河向南飞行。
——这是一艘中国民办厂家生产的旅游观光软式飞艇,高强度铝合金的骨架,层合式复合材料的蒙皮,空载自重9.5吨,最大运载量3.2吨,由四台电动机驱动螺旋桨,让它长达85米,最粗直径22米的雪茄状粗壮身躯,犹如一条悠闲的海豚一般,怡然自得地滑行在距离地面200米高度的蔚蓝苍穹之中。
在这艘软式飞艇的腹部,那个约摸相当于普通小巴车尺寸的吊舱内,克里奥佩特拉女王好奇地靠在铝合金的舱壁旁边,透过坚固的舷窗俯瞰着脚下的风景,同时随手将一小块三角型的玻璃窗打开了一条小缝,带着尼罗河水汽的热风顿时从窗缝中吹进来,发出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此时,飞艇正翱翔在尼罗河三角洲的最西部边缘。吊舱的右边乃是一望无际的撒哈拉沙漠,满目尽是连绵的沙丘和嶙峋的山岩,在烈日之下熠熠生辉,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
吊舱的左边则是绿意盎然的尼罗河三角洲沃野,墨绿色的河道在原野上蜿蜒而过,滋润着两岸的树林与田野。茂密的芦苇丛中栖息着野鸭与河马,岸边的椰枣树下矗立着古代的巨石遗迹,微澜不兴的尼罗河水面上,时不时有点点白帆驶过,宛如一幅幅赏心悦目的风景画,美丽得令人心醉。
绿色与黄色,湿润与干渴,丰饶与贫瘠,生命与死亡,天堂与地狱,被如此紧凑地安置在了一起,仅仅相距一条绿色的分割线,形成了绝对能让人印象深刻的鲜明对比。
在啧啧赞叹了良久之后,埃及女王才把目光转回到驾驶着飞艇的王秋身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打趣说,“……秋君,你可真是多才多艺啊,居然连飞艇都会开!对了,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作战计划的?”
“……这个……其实,我一开始是打算用水面快艇突袭的,就如同香港的黑帮枪战片场景一样。”
王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但是,我们这些异世界的来客可不怎么熟悉这个时代的尼罗河航道水文条件,贸然在复杂曲折的河道上开船,很容易就会触礁或搁浅。若是使用小型固定翼飞机,在这边可没有硬质跑道。而直升机的驾驶又太复杂,我们实在是学不会……所以,我就想到了飞艇……”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