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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在打三更天的时候项景昭终于吃完,一伸懒腰。
王掌柜早在旁边看见,这时候忙上来搀扶。
项景昭一起身,果然双腿全麻了,他不由龇牙咧嘴起来:“跪的时候我还十分小心,怎么还是弄成这样?”
王掌柜被他这话逗乐了,却依然毕恭毕敬地回:“少爷确实跪的太久了。”
见他起身,侧房立刻打开了门,几个丫鬟都走了出来,后院的小厮房里听到外面的动静,也全都迎了出来。项景昭看着这乌泱泱十多号人,不由目瞪口呆。
“都这晚了,你们怎么还没歇息?”
小雀儿瞪他一眼:“我们都忙着做针线呢,没空歇息!”
后面的司嗔也闷闷地回:“我们也跟着雀儿姑姑做针线呢,没空歇息!”
“得,我又是做错了什么,竟开始得你们的脸色了?”
众人又哪里是给他脸色,不过是看他跪的辛苦,心里意难平,又见他还这番嬉皮笑脸的模样,看来还是没长记性,便由不得他们有些没好气起来。
小雀儿埋怨道:“总是那样贪吃,这会子可还吃了?”
项景昭忙摇头:“不吃了不吃了,我觉得今日竟像是我把这辈子的糖都给吃光了似的。”
小雀儿气得直乐,就着黑暗瞪他一眼,却看他稚嫩的脸上还挂着没心没肺的笑,突然想起些前事,不由鼻头一酸,忙低下头,扶着项景昭要进屋。
项景昭还扭头同王掌柜说话:“连累王掌柜了,今日天色已晚,二门怕早已落了锁。你也别跑了,便叫他们几个收拾一间房出来,明日再出府去吧?”
掌柜们不在项府住,有的住的还颇远,这么晚了,他要出府着实不便,正想应承下来,突然项景昭“嘶”地抽了声冷气,眼看着直直就要跌下去。
此时项景昭身旁只两个丫鬟扶着,哪里扶得住?一个不妨也跟着跌了下去,三人齐半跪到了地上。
众小子忙慌慌张张地围过来:“怎么了怎么了,是膝盖疼了?”
项景昭呲着牙,还笑着:“我倒没想到腿重得跟灌了铅一样,竟抬不动步子了。”
小雀儿刚转好的心情又跌落到谷底,她皱着眉头问:“是怎么个感觉?腿上是疼还是麻?”又转头吩咐小厮,“快来个人将少爷背进屋子。”
最后倒是一个后院砍柴的汉子背起了项景昭,一路送到床上,项景昭腿上没了知觉,可还有心思调笑:“你们这群小子,平日里不知道勤加锻炼,如今连我都背不动了。如果我以后还遇到个什么事,身边又只有你们几个,可如何是好?怕是得扔下我在那荒郊野外了。”
小雀儿此时已不知道管什么尊卑,闻言只是狠狠地拍了项景昭一下,眼睛红红地骂他:“真该让老爷好好罚你一下,如今不馋东西了,可嘴毒的毛病怎么还没给治好!”
项景昭抚着被小雀儿拍过的地方委屈道:“我不过是说说罢了……”
“说说也不行!”身后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项景昭费劲地扭头回去,就看见好几双红红的眼睛。司嗔是个男娃,竟然也开始兔子眼起来。
项景昭不由乐了:“你们瞧司嗔,还有没有男娃的样子。”
紫云上手便要掐他:“少爷您就别调笑别人了!我们没有什么样子,还不全是为了你!”
看紫云掐项景昭,小雀儿又忙上前打掉她的手,还忙乎乎地在那被掐的地方揉了一会,抱怨道:“你这毛病也得改,少爷是个忍疼的性子,你便为所欲为起来,可知女儿家那两片指甲揪着肉,是钻心的疼呢。”
紫云瘪瘪嘴:“我这也不是担心嘛……”说是这么说,她倒再不去掐人了。
王掌柜在后面看着这几个人之间的怒与忧,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待见项景昭被放到了床上,几个丫鬟要掀起袍子来看伤势,正被项景昭死拽着腰带不松手。
他看几人闹得没个样子,忍不住出言提醒:“跪了这么久,怕是得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司妄回头说:“墨轩看到少爷跌下去,就跑出去请了。不过二门落了锁,外面药铺也关了门,怕是来回还得有些时候。”
小雀儿听到这话叹了口气:“轩哥儿是个靠谱孩子。”又转头劝项景昭,“你不想脱了衣服,我们便在外面揉揉,只是这么盲人般的瞎揉,碰到伤处可怎么是好?”
项景昭终于有些脸红了,从床上挣扎着将头抬起来,朝后面的人努努嘴:“这么多人在你们就想扒我衣服,我不要面子的啊?”
小雀儿埋怨他:“此时在的都是贴身服侍的人,哪些二等三等的早被遣出去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虽是这么说,好歹还是将众人撵了出去,只留她和莲华两人在旁服侍着。
因脱了裤子查看伤势,只看到膝盖处略红,但下面已经隐隐有了淤青,看着倒不是很严重。项景昭也抬起头看了看,撅了撅嘴:“倒没想到伤得这么轻,这么点伤反倒连累你们一群人睡不好觉,这真是我的罪过了。”
小雀儿已经不知多少次想打他了,这次堪堪忍住,还是不免瞪了他一眼:“哪里还有嫌自己伤轻的?求少爷这张嘴能遮拦一点,别再不过脑子地瞎说了。”
略微抱怨了几句,小雀儿便催着项景昭快睡,项景昭也实在是困了,没一会就迷迷瞪瞪入了梦。
他还当自己睡了许久,醒来时看到一个白须老头正摸着自己的膝盖,便问旁边的小雀儿:“我睡了多久?”
“还不满半个时辰呢。”小雀儿回。
项景昭嘟囔了一句:“才睡了这么点时候?”侧脸看窗户外面,果然还是一片漆黑。
那老头在项景昭的腿上捏捏捶捶,似乎有意避开伤处,项景昭也不觉得疼,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突然觉得喉咙里一阵难受,他被这闷闷的难受憋醒,忙叫一声“小雀儿”,却是莲华冲了进来:“少爷怎么了?”
项景昭说了句:“想吐。”待莲华忙乎乎地将痰盂伸到他脑袋底下,便再也忍不住,将晚间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好容易吐完,项景昭这才觉得虚弱,迷瞪瞪地瞧着床顶的帐子发呆,莲华倒了秽物,进来看他难有的虚弱,心里的不好受岂是言语能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