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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彧却置若罔闻,眼里只那有绑在绛火台上的人影,他声音软下,束手投降:“要怎样你才放人?”
只要事关萧景姒,楚彧便束手无策,只能降,也只敢降。
楚彧投鼠忌器,孙敬也察觉到,手里这张牌极是好用,便肆无忌惮了,走近绛火台,一把捏住萧景姒的下巴:“我要她血债血偿。”
楚彧顿时便红了眼,死死盯着那孙敬的手,眼覆寒霜:“她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本世子杀光你白屏山活口。”
正是僵持时,温思染突然大喊一声:“等等!”他擦亮了眼,这才瞧清楚,“她不是凤十七!凤十七呢,她在哪里?”他扭头问楚彧,“这个女人是谁?”
温思染跟着凤昭芷在牧流族浪迹了半年,哪里知道楚彧那点风流韵事,只是很恼,居然没看到凤十七,他大喊大叫:“凤十七在哪里?把她交出来!”
楚彧冷冷一眼,冰冻三尺,温思染就闭嘴了。
对视孙敬,楚彧道:“我可以给你指条活路,”他目光灼灼,看着他的阿娆,敛下眸中暴风雨欲临的阴沉,只道,“放了我的女人,人质,”楚彧指温思染,面不改色,“他给你便是。”
温思染懵逼,全程懵逼。
凤朝九顺势而道:“也海温家的温伯侯,他的命,可比你手里那个女人值钱多了。”
孙敬等人将目光落在那年轻俊俏的公子哥身上。
命很值钱的温思染有种被一万道眼刀凌迟的错觉,他无法置信:“菁华,我是不是耳背了?”他问菁华,“你家世子要用我去换女人?!”
菁华学着他主子,面不改色,临危不乱:“侯爷,你没听错。”菁华笃定,即便孙敬换了人质,世子爷也会一窝端了麓湖寨,说白了,温伯侯就是个牺牲品,这么一想,看温伯侯的眼神,温暖了一点点。
半年不见,楚彧有了女人便罢了,还为了女人连长辈的死活都不管,这简直是一万点暴击!温思染暴怒:“楚彧,你大逆不道!”
还有更大逆不道的。
不待孙敬二者择其一,楚彧挥袖,一阵妖风起,温思染便双脚离地,以直线距离被扔上绛火台,孙敬下意识就挪开了架在女子脖颈的刀,伸手去接,然,被捆在绛火台的女子突然一个反手,擒住了孙敬的手,重重一个横劈打在孙敬手上,他右手一麻,刀落,刚要去接,女子一脚踢起,纵身一跃便截下了刀柄,另一只手一把反擒住孙敬的肩,他刚要抬手,刀刃便架在了喉咙,耳边,女子嗓音微凉:“别动。”
孙敬如坠寒潭,一动不动,寨中所有弓箭手的矛头顿时全部指向萧景姒。
这一番变故,在须臾之间,没有人看清那绛火台上的女子如何解开了捆绳,如何制住了身形高大的孙敬,倒只闻咚的一声,温伯侯大人从绛火台上摔下来,四脚朝天,哀嚎不断。
金银财宝四人,突然觉得,常山世子家这位,帅毙了!
擒贼先擒王,顿时,形势反转,群龙无首,麓湖寨的一干人等六神无主。
六神无主的,还有一人,常山世子楚彧,方才强装镇定,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怕极了,出了一身汗,心有余悸,喊道:“阿娆!”
萧景姒对他微微颔首,楚彧却完全没有被安抚到,紧紧盯着两侧的弓箭手,额角青筋都隐隐浮现:“阿娆,你快过来,危险!”
他可以不惜代价,却容不得她丝毫冒险。
只是,萧景姒啊,素来险中求胜,一贯作风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将刀口逼向孙敬脖颈的动脉,一字一字掷地有声:“放下武器,退至十米外!”一眼扫过身后麓湖寨的众人,高声道,“否则,强攻!”
若退,十米之后,入峡口,进退维谷,这一退,必输无疑。
孙敬怒喊:“都不准退!”声音振聋发聩,孙敬气运丹田,高声,“她若杀我,也难逃一死,她不敢——”
话还没说完,刀口入皮肉三分,血溅高台,孙敬两眼一翻,半条命没了,脚下虚软,摇摇欲坠。
这女子,没有她不敢的!
她再说一遍:“不降,那么,死!”
盗朝贡,火烧白屏山,南关峡口八百兄弟全军覆没,二爷五爷都命丧她手,她甚至深入腹地扭转乾坤,这样的女子,没人会知道,她还有何事不敢为,何事不能为。
麓谷寨中的弟兄,渐进都放下了武器,退至十米之外。
纵有千军万马又如何,没了武器,退至四面楚歌的关口里,要拿下,易如反掌。
这一仗,还没打,萧景姒便大获全胜了,她赌的,不过是那贪生怕死之心,不过是那不堪一击的狭义忠贞,还有杀鸡儆猴的威慑,如若不然,她腹背受敌,怕是难逃这千千万万的弓箭。
攻计为策,攻心为上。
萧景姒冷笑:“这就是你的兄弟,你的战友,看,他们都背叛你了。”
孙敬呜咽,张张嘴,颈动脉便血流不止,眼底,也似染了血一般,殷红一片,耳边,那女子自始至终都淡然自若:“你看明白了也好,可以瞑目了。”
话落,她握紧刀柄,手腕一转,血溅三尺,动作快极,甚至连呻吟声都没有,孙敬便一头栽下了绛火台,一命呜呼。
萧景姒转身,看着楚彧的眼,一言不发,他懂,他从一开始便懂她的谋略,不需言明。
楚彧抬眸,字字寒冰:“守关口,以箭远攻,一律,”他微顿,道,“杀无赦。”
寨口十米外关口,一夫当关,若敌军退至此处,要全军歼灭,也不需损兵折将,他与他的阿娆,不谋而合,只是,他不若阿娆那般大胆,敢拿自己诱敌,他舍不得。
令下,楚家军万箭齐发,远攻不近,麓湖寨等人,无路可退,毫无抵抗之力。
萧景姒一脚将白屏山的旗子踢进了绛火台,纵身飞下,楚彧走近,拉住她的手,手心全是汗:“你吓死我了。”
萧景姒任楚彧紧紧抓着手,对他浅浅一笑:“我是故意的,不然近不了孙敬的身。”
楚彧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脏污:“我都知道。”
她笑,自然知道楚彧心思过人,所以才敢孤注一掷。
“我的阿娆才不会败给那群乌合之众,我也知道,你要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他们,我来时便猜到了,不然我早就一箭爆了那个混蛋的头,才不会容他碰你的脸。”
他一眼便识穿了阿娆的心思,是以,才会将温思染扔出去,让阿娆有机可乘,才会步步受制于人,诱敌松懈。
只是,诱敌是真,心急如焚也是真,他都快吓死了,生怕他的阿娆有丝毫闪失。比起以身试险,他宁愿不惜代价,他贯来便喜欢简单粗暴的血雨腥风,万无一失便好,奈何,他的阿娆喜欢攻心攻计,走最聪明的捷径。
楚彧喜欢极了这般的她,又担惊受怕得很,他一脸严肃:“以后不准拿自己犯险。”
萧景姒笑吟吟地。
楚彧又怕她不喜,解释说:“我不是要管你,我只是担心你。”
她点头:“嗯,我知道。”知道楚彧心思缜密,他不谋,只是站在她身后,纵容她肆无忌惮罢了。
楚彧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好耐心地给萧景姒擦脸,再擦手,他雪白的素锦衣袖弄得大片大片脏污他也不介意,动作轻得不得了。
对此种种,温思染都看傻了眼,从地上爬起来,掸掸土,缓了缓屁股着地的痛感,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语气很震怒:“楚彧,这个女人是谁?!”
楚彧懒得理,拉着萧景姒远离战场喧嚣,走到安静的地方。
这时,凤容璃凑过来:“萧景姒,你功夫是谁教的?”他决定,要去拜师。
萧景姒想了想:“秦臻。”
凤容璃深思了,他怎么觉得秦臻这个师傅还不如徒弟。
温思染竖起耳朵听到了:“你是萧景姒?!”
她颔首。
“难怪,”温思染一脸正经,“难怪大凉百姓都传国师惑政,妖女当道。”
萧景姒一时答不上话,却是楚彧,挥袖掠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了温思染脑门上,然后他抱头鼠窜,哭天喊地。
凤容璃不厚道地笑了,揉揉自己之前被茶杯砸的脑门,他决定,以后绝对不当着楚彧的面说他女人的坏话。
“不知国师大人有没有看到舍妹?”凤朝九问。
萧景姒道:“颐华长公主被我锁在了北院的箱子里,并无大碍。”
若非萧景姒插手,光凭凤昭芷一身蛮力,怕是要吃亏了去,凤朝九拱手,难得正经:“多谢。”
温思染一惊一乍:“是不是床底下那个半人高的红木大箱子?”
萧景姒点头。
温思染大喊一声坏了,问金子和银子二人:“你们把那个箱子扔哪了?”
金子摸摸鼻子,心虚:“世子爷你说要去抓贼,属下们就把箱子扔在山腰上,大概,”好害怕啊,“大概滚到了河谷里。”
温思染一听就暴跳如雷了:“还不快去捞人!”
金银财宝四人刻不容缓,直奔北院的山腰,一路就听见温思染骂骂咧咧,没完没了:“凤十七要是有什么事,本侯爷完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扣俸禄!”
“跪算盘!”
“卷铺盖全部滚蛋!”
“滚蛋也不给抚恤金!”
“……”
凤朝九摇摇头,便不跟过去了,这温伯侯虽不靠谱,不过对十七的事,还是上心得紧。
自然上心,不然也不会钻狗洞溜来白屏山英雄救美,虽然过程有点不尽如意,想法还是勇气可嘉的。
这时,山腰下马蹄声声,菁华前去查看,片刻折回楚彧身旁,道:“世子,太子来了。”
楚彧兴致缺缺。
凤朝九耸耸肩:“他来晚了,只能替他们收尸了。”
马踏声逼近,萧景姒起身,看着楚彧:“我没有马。”
他笑,牵来一匹温顺些的马:“我带你下山。”
她说好。
那么多马,就牵一匹是几个意思,菁华识趣,落后几步追去。
须臾,太子凤傅礼打马而来,凤朝九抱着手,好整以暇。
凤傅礼恭请:“十六皇叔。”
凤朝九作出一副惊讶状:“太子突然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凤傅礼道:“本宫奉父皇之命,前来招降。”
凤朝九摊摊手,一脸遗憾:“那不巧,白屏山乱党不从服管,顽固反抗,本王已令其拿下,违逆者杀。”指了指大军身后的寨子,“太子,你晚了一步。”
凤傅礼抬眸望去,火光亮如白昼,只见峡口中,浮尸遍地,他脸色骤变,双拳,缓缓收紧。
远去千米,白屏山的另一侧山道上,马儿缓缓地跑,夜色微凉,月儿半弯,落下一盏月华,地上,人影交叠。
萧景姒坐在前面,身披着楚彧的衣裳,许是有些倦,靠着他,敛着眸,耳边,心跳声有些急促,微乱。
“此番阿娆是想除掉凤傅礼的心腹?”楚彧的话,便在她耳边响起,轻轻柔柔的,“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替你做的,”阿娆太孤勇刚强,虽欢喜她的性子,却也心疼她。
她靠着他,微微侧着头与楚彧说话:“这只是其一。”
“阿娆你还想要什么?”
若是她告诉他,他定会给他家阿娆抢来。
萧景姒对他并不隐瞒:“我要颐华长公主带回来的龙藤花。”
那龙藤花,是救命的东西,楚彧皱着眉,问:“给凤旭?”
萧景姒摇头,回眸看他:“给你。”
上一世,因着温思染的缘故,楚彧还是上的白屏山,那龙藤花便落入他手,他明知晓她是为太子而策谋,还是将龙藤花送到了太子府,她的手里。
这一世,她只想给楚彧,将她所有谋来的东西,都给他。
楚彧是很欢喜的,脸红红的,很想抱着阿娆的腰摇尾巴,挨得近了,鼻尖都是她的气息,有淡淡的杏花香。
他突然好想咬她,妖族本性如此,遇着喜欢的雌性,会想厮磨,想啃噬,他下意识地盯着她的脖子,好白……
“世子爷!”
菁华突然一声叫喊,楚彧如梦惊醒,被扰了和阿娆独处,他不悦,用冷眼剜菁华,菁华若无其事一般,很是淡定:“爷,属下有一事要单独向世子禀报。”
楚彧犹豫了很久:“阿娆,我马上回来。”
她点头,勒紧缰绳坐在马上等他。
菁华将自家主子叫到一边,神秘兮兮的样子。
楚彧不耐烦:“什么事?快说,我家阿娆在等我。”
菁华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很认真:“世子,属下担心你会咬国师大人。”刚才世子爷那垂涎的眼神,让人有种错觉,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楚彧一听就恼羞成怒了,他坚决不承认:“我才不会咬我家阿娆!”他才舍不得咬疼阿娆呢,义正言辞地强调,“我只会很轻地咬。”
所以,到底是咬还是不咬?
菁华好操心,提醒楚彧:“世子爷,当心暴露了!”
楚彧有点懊恼:“我忍不住。”
这么纯真,真不像一只妖说的话!
菁华权衡一番,左右思量:“世子还是少些与国师大人相处,尤其是切勿靠太近,免得世子您一动情就原形毕露了。”
楚彧很矛盾:“可是我想亲近阿娆。”
“……”菁华没招了。
楚彧不想再耽搁了,他现在就想亲近,想同阿娆一起骑马,然而,有不识趣的人类来打扰。
“你来做什么?”
是秦臻,似乎刚到,一路风尘,也没理楚彧,对萧景姒道:“顺帝留了一手,白屏山外,埋伏了御林军,景姒,钦南王府的人马左右是藏不住,你能避则避,不要明着趟这趟浑水。”
这救命稻草,顺帝倒抓得真紧,若真牵扯出萧景姒,顺帝一天不死,龙藤花一天不用,她必定要麻烦不断。
楚彧问:“除了山道,可还有其他路可行。”
难得,楚大世子没有驳了秦臻的话。
“距此处九百米处,还有一泉溪水,衔接白屏山外的秀丽河,”秦臻拧眉,“不过景姒不会凫水。”
楚彧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点忸怩地问萧景姒:“你会憋气吗?”
她点头。
“你要是憋不住了,”楚彧很羞涩,又很期待,“我可以帮助你。”
秦臻:“……”他等了萧景姒两个时辰,可不是为了看她与楚彧在水下嘴对嘴渡气。
片刻,萧景姒说了:“好。”
楚彧欢天喜地,开心得又想咬阿娆,尤其想咬她的唇,他想,阿娆也定是有些欢喜他的,是以,会事事都依着他,会费劲心思给他求药,也不会在他亲昵之后将他当做登徒子,他的阿娆若是欢喜一个人,就会特别乖顺,就像现在她这般模样,他说什么她都说好。
如此想来,楚彧心情好得不得了。
当然,楚彧如愿了,他咬到了阿娆的唇,在水里,也不知轻重,咬得有些用力,因着是第一次,他紧张,光记着把空气渡给阿娆,自己却忘了要呼吸,便呛了好几口冷水,萧景姒担心坏了,不过楚彧高兴极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且说白屏山战事平息之后,山间便安静了,温思染沿河找了一路,方在河谷下游寻着了那个红木大箱子。
他站在岸上指挥金银财宝四人:“还不快把箱子打开!”
金子拿出剑,欲将箱子劈开。
温思染喝止:“等等!”
金子顿住,只见他家侯爷站远了五米,寻了个四周开阔易逃跑的地儿:“现在打开。”
瞧他那样!
咣的一声,箱子的锁被劈开了,只见里面的人儿穿着一身黑衣,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她剥开脸上的头发,吐出了一口河水。
“……”温思染愣神,觉得这和他所想的落水芙蓉还是有一点差距的,不过没关系,凤十七本来就不是芙蓉,是霸王花差不多,这么想,他立马欢欢喜喜了,一时忘形,蹦蹦哒哒地跑到凤昭芷跟前,一脸自豪地说:“凤十七,我来救你了,英雄救美,我是不是很厉害?”
英雄救美?金银财宝四人,抬头望天,翻白眼。
温思染把一张俊脸凑上去:“凤十七,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凤昭芷拧了一把袖子上的水,扭扭脖子动动胳膊,眼一抬——
温思染吓得往后一跳,哎哟,小心肝啊,嗯,镇定,要镇定!他镇定地抬头挺胸:“十七啊——”
话没说完,凤昭芷撩了撩发,直起腰,突然一个猛扑按倒了温思染。
“嗷呜!”
凤昭芷一把揪住温思染的衣领,双腿一跨坐在了他腰上:“你丫的,让老娘喝饱了水还敢来邀功!”
温思染抱头哀嚎:“诶诶诶诶,别揪我头发,不然就不俊了。”挨打可以!发髻不能乱!
不揪头发?
凤昭芷一把揪住他的头发,一巴掌拍下去!
“啊——”
惨叫连连,飞禽走兽惊起一片。
月上楼阁,夜深人静,独留一盏风存,打着府邸高悬的灯,落地一层暗影,晃动来回。
有侍女端茶来,推门而入。
“殿下,喝茶。”
侧躺软榻上的男子敛眸,抬眼,拂袖打翻了茶杯。
侍女惶恐,跪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凤傅礼抬眼,目光森森:“滚!”
奉茶侍女颤颤巍巍地收拾好一地狼藉,连忙福身退下。
片刻,凤傅礼起身,对着殿外唤了一声:“风行。”
纸窗前,有暗影出现:“属下在。”
“给本宫查清楚,这次到底是谁让本宫血本无归。”
“是。”
走至灯前,凤傅礼背光而立,在身后落下一片阴影,他沉吟深思,本欲谋一株龙藤花,却损兵折将,白屏山多年营建,一夕之间毁于一旦,甚至,东宫谋士死无全尸,此番,他输得一败涂地,却无迹可寻,这背后绸缪之人,心机何其之深。
凤傅礼凝眸,眼底骤起一片阴鸷。
是夜,白屏山之乱的消息便送去了永延殿,帝君听闻朝贡物资被火烧殆尽,当场踉跄栽倒。
方公公大惊失色:“皇上,皇上!”
顺帝伏在案台上,气血难顺,身子哆嗦得厉害,方公公当下便道:“老奴这就去宣太医。”
顺帝喝止:“不准声张!”说完就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案桌上的绢丝卷轴。
“皇上!”方公公急得满头大汗。
“龙藤花已失,朕的病叫太医来又有何用。”顺帝瞠目,瞳孔睁大,覆了大片血丝,他捂着嘴,血从指尖渗出,“就是不知道是朕的哪个儿子,巴不得朕早日入土为安。”
方公公连忙递上锦帕,将帝君扶到榻上,又倒了一杯热茶,替其顺气:“皇上,您宽心,保重龙体要紧,莫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皇帝眸光暗沉,重重喘息。
殿外,有宫人道:“皇上,季统领来了。”
御林军总统领季禹上前觐见:“臣御林军统领季禹参见皇上。”
顺帝坐直身子,摆摆手免礼:“查到了什么?”
季禹扬声,道了四字:“常山世子。”
顺帝脸色骤变,大笑一声:“好个钦南王府!”
宫中大道上,马车驰骋,守卫皆俯首退让,给钦南王府的座辇放行。
都夜半三更了,世子爷还要去星月殿就寝,这事先不谈,有另一事菁华不明。
“世子,您为何引火上身?”
都杀人灭口了,何不再寻个正当理由金蝉脱壳?非要惹得皇帝猜疑,这白屏山一事,虽说总要有人来担,但也不用钦南王府浩浩荡荡带着几万人马在白屏山山脚坦坦荡荡地暴露自个啊。只要世子想独善其身,推脱的法子还是有大把大把的。
马车里,楚彧的声音传出来,有些倦怠:“让凤旭先盯上了我,阿娆方有转圜之地,有钦南王府挡在前头,我家阿娆能缓缓。”
是,国师大人是腹背受敌,可是钦南王府也没好到哪里去呀,这下把矛头都揽到钦南王府,国师大人是得以喘息了,楚家怕是要麻烦不断了。
菁华叹息,语重心长:“世子,属下认为,您对国师大人,太纵容了些。”
楚彧不满:“要你多管闲事。”
菁华闭嘴不言了。
再说星月殿,这会儿,都后半夜了,还有人登门造访,来的是温淑妃与宣王殿下,怕是被温淑妃碎念了一晚上,是以,趁夜送来了各种谢礼,温淑妃感恩戴德,好一番千恩万谢,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是要把心肝挖出来送给国师大人当谢意,那阵仗,萧景姒实在不大习惯,温淑妃也十分善解人意,表完了日后会唯国师大人马首是瞻的决心之后,便领着十几个丫鬟宫人打道回府。
自始至终,宣王殿下一副不情不愿不好意思的样子,待温淑妃先行离开之后,他才开口:“萧景姒。”
这小子,也不喊国师大人,总是直呼其名。
萧景姒耐心也好:“宣王殿下还有何事?”
他东张西望,支支吾吾了半天:“白屏山之事,”撇开头,不看萧景姒,结结巴巴地说了句,“谢、谢了。”
说完,凤容璃脸就红了,这小霸王小半辈子没跟人道过谢,也是为难他了。
萧景姒微微颔首,算是受了:“若如此,还望宣王殿下三缄其口。”
“本王还不蠢,我和我母妃自然知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他又不是蠢,若是让他父皇知道萧景姒也去了白屏山,这事儿便难了了。
萧景姒笑而不语,看了凤容璃一眼:嗯,在皇家,宣王确实称不上聪明。
凤容璃被她打量得浑身不自在:“你那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在心里鄙夷本王?”南关峡口被困一事,他是算不得聪明,可那也是人之常情,又不是谁都像萧景姒这么变态。
她自然不承认:“殿下多虑。”
凤容璃哼哼唧唧了几声,随后大步流星地出了星月殿,嘴里念叨:“这女人,精明了得,楚彧到底迷恋她什么?”
刚出殿门,迎面走来一个人,凤容璃觉得怪异,便唤住那人:“你站住。”
古昔停下,瞥了一眼。
凤容璃再三打量:“你这人好生面熟,本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是何人?在哪里当差?”
那日在枯井里,古昔把人扔进去的时候,他痛得睁了一下眼睛。
古昔当下面不改色!
“问你话呢?哑巴了?”
古昔不理会,径直往前走。
好个胆大包天目中无人的小侍卫!凤容璃恼不过,追上去:“你——”
一把剑横过来,挡住了凤容璃的脚步。
古昔面无表情地说:“华凉国师寝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凤容璃惊讶:“你是萧景姒的护卫?”
他一言不发,目下无尘,根本没把某人放进眼里。
凤容璃气急败坏地喊:“你叫什么名字!?”
“砰!”
殿门被突然关上,好大一声响,凤容璃被震得耳鸣了,回过神来时,自己被关在了门外,哪里还有那冷脸小侍卫的影子。
凤容璃气得哆嗦了,一脚踢了门:“岂有此理!别让本王再见着你!”
门后,古昔大大松了一口气。
次日,一大早上,钦南王府就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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