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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凉三十九年,楚彧将那个奄奄一息的人类,带到了北赢大阳宫,催动了妖族禁术……
“紫湘。”
“主子有何吩咐?”
萧景姒回眸,久久才将视线收回:“再去查查那桢卿公主?”
紫湘揣度一番:“主子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翼川一役,那个女军师便是她。”
那双眼睛,那一身夺人心魄的妖媚,绝不会错,萧景姒断定,这个女子,来者不善……
次日,天方破光,紫湘便来禀事。
“主子,淑妃娘娘差人来请你去一趟羽和殿。”
萧景姒换下寝衣,着了一身广袖流纱素锦白裙,裙摆上绣了几缕青色的云纹,长及曳地,她坐在镜前,任紫湘挽发,问道:“可是竹安公主出了何事?”
紫湘笑:“主子料事如神,正是竹安公主出了事端。”
萧景姒对镜,挑了一只玉簪花的簪子,唇角轻扬,呵,这竹安,倒是很上道呢。
且说说这竹安公主的风流韵事,这才一个晚上,宫中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事情是这样的,昨儿个,温淑妃宴请桢卿公主,宴上,竹安公主谈及和亲一事,便不免有几分多愁善感,一边饮酒消愁,一边念道如何不舍父皇母后,不舍皇兄皇姐,不舍宫中的嬷嬷和御膳房的水晶饺,说着说着,竹安公主便抹泪欲泣,端起酒杯,便挨个敬酒,像嘱托后事一般,边说边哭,边哭边喝,这皇后还在关禁闭,温淑妃又不是亲生的,也不好拉着。
是以,竹安公主便醉了,淑妃娘娘见此,便差人将公主送去皇后宫中休憩,却不想,半道上竹安公主发起了酒疯,死活不肯去,便唱着小曲喝着酒,打着皮鞭晃着走,走着走着,就晃去了宫门,乍见一马车,马车上有一男子。
竹安公主殿下嘿嘿一笑,道了句:“美人,哪里逃。”
随后,一干宫女侍卫就远远地、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扑向了那马车,还有那马车上刚露出来半张脸的男子,宫女刚要上前去拉,便听见一阵女子嗯嗯啊啊的声音。
“小美人,别动,爷疼你。”
这是公主殿下的声音,随后,是一声布帛被撕裂的声音,这下,宫女是再也不敢上前去拉了,万一让人瞧见公主衣不蔽体的样子,都得剜了眼睛去。一旁看守宫门的人,面红耳赤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个干瞪眼面面相觑。
等到凤栖宫的护卫们赶来,只瞧见一辆震动厉害的马车,还有一地女子的衣物,以及一声高过一声的浅吟。
堂堂一国嫡出帝女,竟与一名不明男子,朗朗月空下,颠鸾倒凤,成何体统!这马车是谁家的?
看守宫门的侍卫长摇头,一口咬定,不知道是谁。笑话,钦南王府的马车,哪能随便招供出来。
第二日一早,这消息便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越传越天雷地火,越传越放浪形骸。
辰时,国师大人赴温淑妃宫中商议此事,首先,便是将风头压下来,可就像有人偏生作对似的,不到一个时辰,竹安公主的风流韵事就无人不知了,既已瞒不住了,国师大人休书夏和祥帝,将此事如实告知,并为表大凉诚意,赠金银百担,美人三十。
这厢,便只待夏和帝君来退亲了。
宫中正是天下大乱时,竹安公主却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春风满面,调戏了一番侍女金陵,说了几句荤话:“本公主昨儿个做了体力活儿,饿着呢,好吃的都端上来。”
金陵恨铁不成钢!觉得自家公主太胡来了,这下败坏了名声,还不知道那登徒子是谁,还有闲情逸致大鱼大肉。
“皇后娘娘驾到!”
遭了,皇后娘娘来问罪了,金陵催促自家公主赶紧起身相迎,她倒好,继续啃她的鸡腿。
皇后近来得了痛症,又关了禁闭,脸色极其不好:“你还有心情在这吃吃喝喝!”
凤观澜放下鸡腿,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儿臣为什么没心情吃吃喝喝,阳光明媚,天朗气清的,儿臣胃口好着呢。”
瞧这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
苏皇后震怒,一掌拍得案桌震荡了几下:“本宫怎么生出你这个混账东西,丢尽了本宫的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成事?”凤观澜突然笑出了声,“难不成母后想把儿臣嫁入夏和,再怂恿夏和帝赵信来助太子皇兄成事?”
“那有何不可?”
东宫失势,国舅府失权,如今的太子急需助力,联姻借助外力无疑是最快的法子,苏皇后的算盘,便只能打到凤观澜身上。
她摇头似叹,似讥讽:“母后,您也太看得起儿臣了,凤仪公主死在了大凉,母后您真觉得夏和帝还会心无芥蒂地和太子皇兄合作吗?即便他赵信不念手足之仇,”她冷笑一声,“靠牺牲妹妹得来的皇位,母后以为太子皇兄坐得了多久?早晚有一日——”
苏皇后喝止:“放肆!”
她仰起头,无声地扯扯嘴角,似笑,非笑:“儿臣放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顽劣不堪,大逆不道!苏皇后大失所望,怒火中烧:“你竟如此胆大包天,你便不怕触怒了夏和帝,到时候你看谁能保你。”
说到此处,凤观澜笑了:“母后放心,仓平一战,夏和帝赵信损兵折将,即便再气,一年内也没胆子再来大凉撒野,何况,国师大人与常山世子在朝一日,他夏和纵使受不得折辱,也只能忍气吞声,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这话既是萧景姒告诉她的,那必然就是万无一失,凤观澜淡定得很,抬抬眼,给自己夹了一个水晶虾饺,不似在意的口吻,“而且,即便赵信不放过我,儿臣也从来没指望母后和皇兄能保我,能用我去换取东宫荣华的母亲和哥哥,我还能抱什么念想。”
苏皇后身子一颤,红了眼:“你——”
凤观澜打断:“母后,请恕儿臣不孝,儿臣如今名节不保,你就死了那条用儿臣去联姻的心吧。”
凤观澜油盐不进,苏皇后气得几欲晕厥,暂且不说联姻一事,昨夜之事也着实荒唐,逼问凤观澜:“你说,昨天晚上那个该死的男人是谁?”
凤观澜一脸义正言辞:“是儿臣的奸夫啊,儿臣当然不能说,不然他会被浸猪笼的。”
苏皇后两眼一花,晕了过去。
市井都在揣测,竹安公主的奸夫是谁,那夜晚上,竹安公主可是将那奸夫护得紧紧的,硬是没让寻来的护卫瞧上一眼,一边挡住护卫,一边对她的‘奸夫’嚷:“快,跑!”
然后……就真的跑了。
楚彧是过了巳时才回钦南王府,大抵是杏花侍完寝,他便又幻回来,在星月殿陪国师大人用了膳才回来。
楚彧一进门,仔仔细细瞧了一眼菁华:“你今早没来接本世子。”
菁华面不改色:“属下有事耽搁了。”
楚彧冷冷瞥着:“就算你已经五十年没开荤了,也不得有下次。”
没去接世子爷和五十年没开荤,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菁华不懂。
楚彧断定:“果然,你昨晚没开荤。”
菁华:“……”
爷,这是什么逻辑!
楚彧对此事,兴致勃勃,迫不及待的样子:“我要去告诉阿娆,你和凤观澜昨夜没有颠鸾倒凤。”说着,就要去宫里。
菁华追上去,试图婉转地阻止:“爷为什么要告诉国师大人?”
楚彧理所当然:“不为什么?本世子知道的事情,自然都会告诉我阿娆。”
连他五十年没开荤也要告诉?菁华无语凝噎了。
果然,祸不单行,在星月殿外头,菁华刚好撞上来星月殿道谢的凤观澜,菁华掉头就走,凤观澜拔腿就追。
萧景姒忍俊不禁:“菁华与竹安公主,很相配。”
楚彧不觉得:“没有我们配。”楚彧补充,“我们最配。”
她点头。
然后,楚彧便告诉萧景姒,菁华昨夜没开荤,好多年好多年都没开过荤,还说没有母的看上他,说着说着,话题便偏了,楚彧说:“阿娆,我也没有。”
萧景姒:“……”
楚彧扭扭捏捏地,牵着萧景姒的小手,伏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阿娆,我也没开荤,你要不要试试?”
萧景姒羞得说不出话……
再说,那厢你追我赶的两个人。
凤观澜气喘吁吁:“你跑什么?”
菁华不说话,就跑,活了不止半百了,第一次这么窝囊。
“诶,你等等本公主。”
他不等,他继续跑。
凤观澜跑不动了,在身后吆喝:“你再跑,本公主就将你这奸夫公之于众。”
菁华脚下一顿,四下张望,所幸没人,转头,一板一眼地说:“公主,请自重。”
凤观澜嘿嘿一笑,流里流气地像个强抢民女的大爷:“本公主昨夜连你的轿子都敢爬,你跟本公主讲自重?”
菁华一愣一愣:“你昨夜没醉?”
想他菁华左使,五十岁时便修成了大妖,在北赢也是赫赫有名,偏生,拿这个无赖人类一点办法都没有。
凤观澜丝毫没有欺诈后的负罪感,满是洋洋得意:“没有啊,那点小酒还想放倒本公主,没门!”
“你真是——”菁华词穷,半天憋出了一句,“太无耻!”
凤观澜被他逗笑了:“那好,本公主就做回有品行之人。”她抱着手,抬着下巴,“说吧,你要本公主怎么对你负责?”
这模样,像极了轻薄良家妇女之后的流氓大爷广撒恩惠。
菁华长吸一口气:“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凤观澜摇摇手指:“怎么会?你分明看了本公主,抱了本公主,还跟本公主一起摇了马车。”
怪他咯。
昨夜,她趁他不备被扑进了马车里,他刚要把她扔出去,她双腿一跨坐在他身上,满身酒气,醉醺醺的样子:“你不准反抗,不准出声!不准出马车,不然,”她贼兮兮地笑,不怀好意,“我就大喊,说你意图奸污公主!”
菁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人类,本想打晕了把这不知死活的人类扔出去,她却借着‘酒意’将自己的衣服扒了,然后丝毫不知羞地一把扒衣服,一边叫……
他本来想扔她出去的,可是,她身上就穿了一件女子的贴身小衣,整个后背,白花花的,没有任何遮掩,这,叫他怎么扔,马车外面全是侍卫。
然后,便由着她耍‘酒疯’了,摇了半晚的马车,累得睡着了。
菁华看着眼前笑得痞里痞气的女子,一脸正经:“昨夜之事,不要再提,便当做没有发生过。”
她挑了挑眉,勾勾唇:“哟,害羞啊。”
菁华沉默不语,唯女子难养!
五天后,夏和祥帝休书大凉,退婚竹安公主,并承了大凉国师之意,收了金银百担,美人三十。
因着竹安公主那夜醉酒荒唐,问其马车中是何人,只说不记得了,这名声也败坏了,婚事也告吹了,此事便先告一段落。
倒是先前帝君一道圣旨赐婚常山世子与国舅府苏三姑娘,国舅爷几次拜访钦南王府商议婚约之事,全部被钦南王爷拒之门外,苏国舅见此,便入宫请帝君为其女做主,国师大人占卜,只道临近年关不宜婚庆。
晌午过后,星月殿外便有人来访。
古昔入殿来,道:“主子,国舅府苏暮词求见。”
萧景姒捻了一枝杏花,泡一壶花酿,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我这星月殿可非谁都能进。”
古昔会意。
紫湘不及萧景姒好脾气,她恼怒了:“这苏暮词竟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嫁入钦南王府,好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拿镜子照照自个,她哪里配得上。”
倒是萧景姒,一点都不急燥:“她对楚彧倒是一片情深。”
紫湘嘟囔了一句:“楚世子那模样,就是容易招惹桃花,麻烦!”
萧景姒被紫湘的同仇敌忾逗笑了:“麻烦,解决便是了。”她擦了擦手,走到案桌前,将黄皮包裹的信笺递给紫湘,“将这两封信,分别送去周王府和国舅府。”
紫湘接过:“主子是想?”
萧景姒淡淡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是要,借刀杀人……
是夜,国舅府得宫中密信。
“信上说了什么?”
“平广王得皇上密旨,如若不测,太子摄政。”
回话之人,乃国舅府幕僚钱雍。
苏国舅爷沉思良久,迟迟不语。
钱雍谏言道:“若平广王真有密旨,只要皇上他,”钱雍话留三分,“国舅爷,天赐良机,不如我们——”
苏国舅摇头,深有疑虑:“此事大有蹊跷,万不可大意,何况这信上的笔迹一看便是做了手脚,这送信之人不知是敌是友,切莫中了对方的圈套。”
“即便这信上所言不实,我们顺水推舟,只要行事隐蔽,对太子殿下也是有利无弊。”
皇帝若真有不测,能当大任的,最有可能还是东宫,话虽如此,苏国舅还是不放心:“万不可大意。”
“那要不要先禀明太子和皇后?”
苏国舅摆摆手:“待我先探明虚实。”命令钱雍道,“先去查查送信之人有何来头!”
“是。”
国舅府明火灼夜,这会儿,周王府也是未能安枕。
书房烛火未熄,周王妃钟氏披衣而入:“王爷,怎还不就寝?”
凤殷荀借着火光,反复打量手中信笺:“有人给本王送了份礼,本王在想该如何回礼。”
钟清秋走近,依着案桌:“臣妾可否知道,那人送了什么给王爷?”
周王凤殷荀素来性子浮躁,不精谋略,是以,这大司马府的钟二姑娘入了府,便时常为其出谋划策。
凤殷荀自然不瞒她:“摄政人选已定东宫,父皇危矣。”
钟清秋愕然,将那信上内容仔细查看:“若消息是真,太子党怕是有人等不及,那送信之人想必也是不想太子摄政,才将消息送来了周王府,殿下,此人兴许与我们不谋而合。”
凤殷荀扣了扣案几,将那信笺染了烛火,烧成了灰烬:“本王倒要看看,这消息是真是假。”
明月,被云覆盖,夜里起了风,稀稀落落地飘起雪来。
次日,银装素裹,腊月已临,这天寒地冻的节气,凉都往来人烟却络绎不绝,这年关将近,皑皑白雪亦掩不住辞旧迎新的欢庆。
钦南王府外,今儿个,挂了一对红色大灯笼,府里侍卫进进出出,似是有喜事临。
当然,世子爷漠不关心,天冷,世子爷抱着个大暖炉,窝在寝殿里补眠。
“世子爷。”
楚彧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菁华低声禀报:“世子爷,国师大人的信昨晚已经送去国舅府和周王府了。”
楚彧听到国师大人四字,神色便不一样了,立马神采奕奕:“让他们狗咬狗,我家阿娆真真聪明。”
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菁华顺而言之:“世子爷言之有理。”
这厢提到了国师大人,世子爷哪里还有困意,放下暖手的铜炉,整理整理衣襟:“你去准备马车和点心,今晚宫里有戏瞧,我要早早进宫陪阿娆看戏。”
菁华就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要适当地提醒一下:“世子爷,今儿个是王爷的诞辰。”
所以?楚彧满脸漠不关心的神色。
“世子爷不留下来陪王爷过寿?”
楚彧毫不犹豫:“阿娆比较重要。”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原是王爷来送今儿个寿辰世子爷穿的衣袍,大红色的,甚是喜庆,跟王爷的脸一般无二,面红耳赤:“你个不孝子!老子白养你十几年了!”
楚彧睃了一眼那件大红的衣袍,有点嫌弃:“我没说你不重要。”
想必世子爷是看王爷寿辰,安慰他来着。
“那还差不多。”楚牧这下心满意足了,笑得正一脸褶子。
楚彧又道:“你第二重要。”
第二?
楚彧义正言辞:“阿娆第一。”
“……”一颗甜枣后,赤裸裸的一个巴掌,楚牧觉得心里酸气翻滚,很不是滋味,大手一挥,“滚吧滚吧!”眼不见为净。
楚彧走人,指了指那大红的锦袍,说:“不要给我做红色的衣袍,我家阿娆喜欢素色。”然后说完,楚彧便跑到里间,去挑了一件最好看的素色衣衫,对着镜子好生端详,这才满意。
男,为悦己者容!
楚牧不阴不阳的口吻:“哼,这般肆无忌惮,早晚有一天你会在那女娃子面前原形毕露的。”
楚彧不以为意,信誓旦旦地说:“阿娆才不会嫌弃我。”
他居然用了嫌弃这个词!由此可见,楚彧与萧景姒这二人之间,女方是占了绝对的上风。
楚牧借力打力,以消心头之酸:“世间女子,有几个愿意嫁给一只猫的。”
口是心非的老爷子!大凉哪个不知道,钦南王爷最是宠惯常山世子这个独苗,走到哪夸到哪,谁说他儿子不好他跟谁急。菁华就静静地看着王爷老人家别扭。
楚彧不为所动:“我可不是一般的猫,我长得好看,还是妖王。”
“……”细想,还的确是,说到楚牧心坎里去了,他无言以对,“你赶紧走,省得气我。”
楚彧这就要走:“菁华,去把地窖里那坛离人酿取来,我要拿去给阿娆喝。”
那坛离人酿,是昨天昌平侯刚送来给楚牧当贺礼的,他昨天没舍得喝,特地留到今天寿辰,楚牧很不满:“那是我的!”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都是阿娆的。”
“……”
苍天啊,他当初为什么会把这么一只忘恩负义的猫领回家当儿子养。
大雪纷飞,遮了来时路,裹素银装里,独独星月殿里的杏花,开得正艳。
紫湘掸掸肩上落的雪:“主子,明妃娘娘来了。”
明妃尾随紫湘,怯怯而入,始终低着头,躬身行礼:“见、见过国师大人。”声音微微颤栗,并不敢直视座上的女子。
萧景姒抱着暖炉,微微抬眸:“你怕我?”
明妃稍稍抬头,又立马垂下,还欠着身,并未站直,战战兢兢,甚是不知所措。
萧景姒放下暖手的炉子,起身,拢了拢身上御寒的貂绒外袍,走至明妃身前,伸手将她扶起:“不用如此,本国师并非你的敌人。”
明妃下意识后退,脚下慌张:“你、你叫我来,是有何事?”对于萧景姒,明妃显然是惧怕至极,见过她一箭穿心,见过她蓝眸嗜血,怎能坦然自若。
“紫湘,奉茶。”
明妃如坐针毡,接过茶杯,微微颤颤地等着女子吩咐。
萧景姒坐回榻上,似乎极是畏寒,斟了一杯热茶,捂在手里,嗓音如沐了冬寒,冷冷清清,唤了声:“明妃娘娘。”
明妃坐立不安:“国师大人请说。”
她顿了顿,抿了一口茶:“你的丧子之痛,可还记得?”
明妃骤然抬头,手中的茶水尽数洒出,被烫得惊呼了一声。
“明妃娘娘,小心。”紫湘上前,递了一块绢帕。
明妃呆若木鸡。
这弑子之仇,杀人之刃,明妃何尝不知晓这个女子是要借她的刀,只是动辄得咎,若要全身而退,这大凉宫里,也只有萧景姒能不费吹灰之力。
她啊,躲不过这女子精明谋算,与其为敌,不如称臣。明妃将烫得通红的手藏于宽袖中,起身,俯首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萧景姒不疾不徐,从案几取来瓷瓶,瓶上雕刻了青花,落在女子白皙的手中,缓缓递给她。
明妃惊愕:“这、这是什么?”她迟迟不敢上前,总觉着,这位位高权重的国师大人,怕是要翻天覆地。
她道:“毒药。”
明妃惊恐地接过瓷瓶。
萧景姒却极是平静温和,娓娓细说:“喂给凤旭的毒药。”
明妃手猛地一抖,险些握不住那手指长的瓷瓶,惶恐不安又难以置信:“你、你是要我弑君?!”
她淡淡一笑,摇头:“不,不是你,是苏家要弑君。”
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而来,明妃重重瘫坐在椅子上,心神久久难宁。
毒杀帝君,再祸水东引到苏家,萧景姒此番,当真是要翻了凤家的天下,如此胆大包天,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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