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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拜师听茸境了,我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对面的少年很俊郎,一袭墨绿长袍意气风发,唇红齿白,笑起来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他说:“我叫——”
梅花酥脱口喊出:“花满。”
花满一愣,她未卜先知?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是折耳兔族花满。”
低哑干涩的嗓音,平白多了一分怯懦,将眉宇间的戾气也隐去了不少。
花满仔仔细细打量:“你认识我?”
他的记忆里……
好吧,他过去几年的记忆除了刷马桶,就是刷马桶,没啥印象,兔子善忘,没法子的事儿。
那双带了灼气的眼睛又敛下去了,梅花酥说:“殿下提起过。”
哦,这就难怪了!
花满酝酿了个得意又欣慰的小表情:“哼,桃花那个小胖墩还挺有良心的。”
然后,花满就去找小胖墩了,梅花酥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桃花正站在昭明殿门口,一看见花满呀,就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地喊他的名字。
“满满!”
一声,对面那愣头愣脑的家伙没反应。
“满满!”
桃花又叫了一声,欢欢喜喜蹦哒到花满跟前,冲他笑,对他招招手:“满满!”
花满一个弹跳,后退了五步,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你是谁?”
桃花:“……”
才一年半年见,十几年交情顿时喂了狗肚子!
桃花嘴角一抽:“我是桃花啊。”
对方一副吃了翔的表情,一阵白一阵黑,盯着桃花一个劲儿地瞧,最后嗤了一声,小暴脾气就吼过去:“哪来的小瘦子,竟敢冒充我家胖花。”
胖花:“……”风中凌乱,灌了一嘴冷风,凉到了心里面去。
对方那小兔崽子直接忽视,扯着大嗓门可劲儿喊:“桃花!桃花!”
桃花心里苦,不想说话,很悲伤,逆流成河那么大的悲伤。
“桃花!”
“桃花!”
花满猫着步子,直接略过门口的小瘦子,冲殿中吼了一嗓子:“桃花,在哪呢?我溜出来看你了!”
桃花扯住鬼哭狼嚎的那只兔子的衣服,长吸了一口气,息怒息怒:“满满,你左边屁股上有一个毛毛虫一样的胎记。”
“……”花满懵逼状。
桃花眨巴眨巴眼,抬了抬下巴,把精致漂亮的小脸往花满眼前凑:“满满,我真的是桃花,你看我的五官,是不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跟我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美出了天际的。”
这口气,这丝毫不娇羞地把自卖自夸理所当然地挂在嘴边的样子,一双眼睛小鹿似的,天真灵动人畜无害……
没错,仅此桃花一只。
“……”花满愣了老半天,一下没兜住,爆了句粗,“吾艹!”
桃花:“……”被喷一脸口水!
突然——
漫不经心的语调传来:“花满。”
花满下意识立正站好,条件反射地行了九十度大礼。
要问折耳兔族那只皮里皮气的兔子怕谁,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北赢的妖王尊上——楚猫妖。
不过,这位少年妖王不喜欢被称作猫妖,以常安妖王自居,常安是妖王在人族的太子封号。
不过舞勺之年,翩翩少年,一身气度,模样肖似其父,眉眼精致,添一分妖媚,三分矜贵,棱角分明,眸眼微抬便不见俊秀,而是君临天下的冷傲,浑然天成的压迫,美得惊心动魄,却让人不敢直视,太逼人。
一双眼,夺了魂,教人不敢看第二眼。
这便是现任北赢妖王,楚梨花。
谁特么喊猫妖,楚梨花都能用眼睛冻死他!
“尊上。”花满规规矩矩地站着,别提多小媳妇样,他真是被楚梨花打怕了,过去几年时常拉着他陪练,他哪次不被打得鼻青脸肿,现在只要一听到楚梨花的声音就有阴影。
梨花眼眸似懒倦,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谁准你在我妹妹面前说粗话了。”
花满低头,不敢吭声,被这气场冻成狗,就差哈腰了。
楚梨花招招手:“桃花过来。”
桃花乖乖蹦哒到哥哥身边,可乖巧可乖巧了。
“别跟他学坏了。”
神情,语气,天壤之别,还有梨花尊上嘴角那一抹浅笑,像春天里开出来的花,看着他家宝贝妹妹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艹!
变脸真特么快!果然是天赋异禀的变态呀,妹妹奴!
瞧梨花尊上这态度,那小瘦子是桃花无疑了,可是花满还是有点不可置信,瞅了又瞅:“你真是桃花?”
桃花抿嘴笑,和梨花站一块,兄妹两那种颠倒众生人神共愤的美是如出一辙的,如假包换!
时间这把杀猪刀,对桃花做了什么!
花满很感慨,一脸心疼地看桃花:“你怎么瘦成排骨了?你爹娘饿你了?不给你吃东西?”
这蠢兔子!和小时候一样不开窍。
桃花瞪他,像炸毛的小猫:“这叫抽条,懂不懂啊你!”
抽条?
花满了然,眼神更同情了:“楚彧尊上和萧后抽你了?就因为你胖?”
“……”
桃花无语凝噎了,满满可能刷马桶刷傻了。
梨花拍拍自家妹妹的肩,语重心长:“桃花乖,莫要同那兔子耍,他这些年只长个儿,不长脑子。”
不长脑子的兔子:“……”
梨花尊上说什么就什么咯,他北赢最大,谁敢反驳!
“我记得赤练营今日有集训。”不瘟不火的语气,梨花抬抬眸,只是掠了花满一眼,漫不经心似的。
又是这坑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花满本能就哆嗦了一下:“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睇了桃花一眼,花满抛了个哥俩好的眼神,“桃花,等我哈,训练完带你喝酒!”
楚梨花一个眼神过去,某兔子灰溜溜就撤了,出了昭明殿,他沿原路返回。
摩拳擦掌热热身,花满正要助跑起跳——
“你又要爬墙?”
他回头,瞧见了一身黑衣,冷面凌厉,却是生得白净,正是梅花酥,一声不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跟过来了。
花满旁若无人,还是搬了块大石头去垫脚,哼哧哼哧地说:“大阳宫里到处都是结界,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使不出来啊。”把垫脚的石头累好,他喘了口气,捋捋袖子,口气不小,“要不是这些结界,上天入地还能难倒小爷!”
说完,花满就爬上了大石,踮起脚去够围墙,耳畔是小姑娘沙哑的声音,有些粗砺,听不出情绪:“我带你出去。”
花满扭头:“怎么带?”
梅花酥将左手上的剑放在地上,纵身一跃,那只纤细得像一折就会断的手腕便搂住了花满的腰,轻踮大石,拔地而起,飞上了天……
花满:“……”跃过墙落地后,花满神情木然,扭头说了句,“梅女侠,好脚法!”
梅女侠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很小声地说:“下次还带你。”
花满:“……”
特么的下次他才不会傻逼地爬墙,一世英名全毁!
他瞥了一眼对方垂在身侧的右手,桃花说,梅花酥当年折了一只手臂,自此就抬不起来了……可是,她还是能带他飞上天!梅女侠当之无愧!
正逢春盛,听茸境,依旧千年雪飘。
鸣谷推门进去:“妖尊。”
凤青捧着一卷竹简,漫不经心地应:“嗯?”
鸣谷道:“桃花公主回北赢了。”
听茸境外千丈雪山,雪鸟万千,无论北赢发生个什么芝麻绿豆的事儿都能第一时间传进梅园。
天然的信息网啊!
凤青没听见似的,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这就没了?
鸣谷抬眼打量,哼,分明心情贼好!嘴角都翘起来了,他又不瞎,不管了,说正事吧:“妖尊,五十年一轮的拜师帖已经发出去了,各族都送来了回帖,您看看哪位合心意。”
鸣谷上前,把一摞帖子放在桌上,都是各族送来的拜师贴。
听茸境五十年收一次入室弟子,虽然妖尊从来不亲传,就放进来看一年的壁画和书籍,全凭悟性和造化,不过北赢那些个大妖小妖,劲儿头都很热,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
不过说实话,估计妖尊他老人家过去几百年收的那些个弟子怕是脸都没记住。
凤青眼都没抬,语调懒懒:“你挑便是。”
这就让鸣谷头疼了:“如何挑?”他请示,“妖尊可有建议?”总要有个标准吧,那些上古典籍也不能谁想看就能看啊。
凤青稍稍掀了掀眼,想了许久似的,说:“嗯,厨艺吧。”
鸣谷傻了:“……”
这是收弟子还是找厨子?
次日,妖都城天朗气清,春风拂面,万里无云,春盛之时,是个……滚草坪的好日子呀。
桃花吃多了散个步,就看到一公一母,推推搡搡,一个进一个退,一个面红耳赤,一个斯文败类。
怎么看都是一副调戏良家妖女的戏码,再加上那恶霸油头粉面的,一副风流倜傥的做派。
天子脚下,怎得猖獗!
桃花喝了一声:“连孝你个胖头鱼,又欺负漂亮姑娘呢。”
稍稍稚嫩的声音,清凌凌的,十分悦耳。
身穿粉色衣袍的男子回头,瞧见桃花,立马笑了,那笑里,三分戏谑三分玩味:“是公主殿下啊。”躬身行了个礼,连孝道,“殿下可是误会我了。”
这连孝便是虫海花鲢鱼族家的大公子,因着几年前桃花公主重病,虫海献了两颗近百年的黑珍珠入药,自此鱼族就鸡犬升天了,连孝与他妹妹涟清几年前入宫伴读,之后便留在了大阳宫当差,连孝掌管大阳宫的一支护卫队,挂了个虚职。
桃花是不喜欢这条花鲢胖头鱼的,先不说连孝的品行如何,光说三四年前,花鲢鱼族居然想仗着功劳想和白灵猫族联姻,自打那件事之后,桃花就不喜欢鱼了,剁椒鱼头都不爱吃了!
何况,连孝还是个十足的纨绔,滚遍了北赢的草坪!
桃花看他不爽,将那被调戏的漂亮小姐姐拉到身后:“我听花满说,你及冠那晚,一夜滚了十六个姐姐,事实胜于雄辩,哪里用得着本公主误会。”
“……”连孝愣了一下,不怒反笑,一双桃花眼毫不收敛地锁着桃花,“看来殿下还挺关心臣下的。”
他风流俊郎,笑起来带了三分痞,目光透着灼气,隐隐带着侵略性。
不知为何,桃花甚是不喜连孝这般放肆的目光,微微抬起下巴,灵动的眉眼带了一分挑衅:“当然了,等你寿终正寝那日,我就可以吃剁椒胖头鱼了。”
娇艳灵动的少女,据理力争时,眉眼都泛着光彩。当年的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呢。
连孝勾唇大笑:“那臣下等公主殿下来吃我。”
果然是鱼,滑不溜秋!
桃花抖了一身鸡皮疙瘩,轻哼了一声:“你跪安吧。”
连孝也不气,行了个礼,便真退下了。
那被调戏的小姐姐正耷拉着肩膀,一脸无精打采,穿了件白色的袍子,很利索,头发也束起来了,不似那些穿着奔放的北赢女妖,她穿得……不伦不类,不过,因着生得眉清目秀,娇俏可人,也很是赏心悦目。
桃花想到这等漂亮的小姐姐被那条鱼染指了,心里不无同情,轻声安慰:“你节哀吧。”耐着性子,很善解人意地开导,“你就当被狗咬了,要是还膈应,你晚上找几只野母猫扔到连孝床上去,那条胖头鱼最怕母猫了。”
漂亮小姐姐还是垂头丧气,一双眸子顾盼生辉,梨花带雨般转了转,甚是楚楚可怜。
“小姐姐,你怎么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桃花拍拍她的肩,希望她节哀顺变。
漂亮小姐姐抬头,眸光水盈盈的,嘀咕了句:“被你搞砸了。”
一开口……是个低沉醇厚的男声!
桃花:“……”
她瞠目结舌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眨巴眨巴一愣一愣:“公、公的?”
对方点头了,雌雄难辨的一副模样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波光流转间自带春意,潋滟娇媚。
还是低沉干冽的男声:“我不是小姐姐,你可以叫我,”他一本正经地像个良家妇女,“大哥哥。”
桃花有种天雷滚滚的感觉,愣着一张精致的俏脸,摩挲着下巴,高深莫测地悟出来了什么:“哦,那只胖头鱼连公的都不放过啊!”咬牙,她皱着脸怒骂,“禽兽!”
“你误会了,他没有非礼我。”良家妇女……啊呸,良家妇男解释,“是他的女人非礼我。”
他还是一本正经,撑着双我见犹怜的眸子,摆出一副老派夫子的神情。
桃花又是一愣一愣的,继续目瞪口呆着。
他一板一眼继续说:“那条鱼有个老相好,是只鸭,前日我要做红烧鸭,抓到了一只母鸭,看她肉太老就放过她了,然后那只鸭就非要缠着跟我滚草坪以报一命之恩,所以我才让那条鱼回去管好他的鸭,别让他的鸭再来缠我。”
桃花囧:“……”
搞了半天,不是强抢民女,是上门退货,好一幕天雷滚滚狗血淋头剧!
桃花摸摸鼻子,眯眼笑。
对方突然问,正经又严肃:“公主殿下,你喜欢吃鸭吗?”
好跳跃啊。
桃花怔怔地摇头了。
对方笑了,一笑眼角一弯,更像娇俏的小美人儿,语气万年不改地正经:“还好,我把红烧鸭改成了清蒸糯米鸡。”
说完,那小美人就扭头走了,徒留桃花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梅花酥走上前:“殿下,他是大阳宫新来的掌厨。”指了指那小美人,说,“玲花雀族,流零。”
哦,原来是只孔雀,难怪,美若女色,赛过西子。
桃花的晚膳便有一只清蒸糯米鸡,说是新来的掌厨特地烹制的新菜,味道十分好,油而不腻,入口即化,堪称人间美味,桃花一个人将一只鸡吃得干干净净了。
然后,桃花就吃撑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蹦蹦跳跳地去消食了,路过梨花的龙泽殿,看里面灯火通明,便进去溜溜。
她哥哥正在看折子,她便直接霸占了那张小憩的矮榻,打了个饱嗝,翘着二郎腿哼着小调,心情颇好。
梨花放下折子:“撑到了?”
“嗯。”她点头,眼睛明亮。
“傻。”梨花走过去,揉乱她的头发,声音不禁放轻了,“以后晚上不准吃那么多。”
十几岁的少女,模样妍丽,睡姿慵懒,倒像只活泼好动的小狐狸,坐起来,抱手有模有样地行了个江湖礼:“遵命,得留着肚子吃哥哥做的桂花糕。”
梨花命人奉茶。
桃花躺下,枕着哥哥的手,问:“爹爹和娘亲呢?”
“去听茸境送拜师贴了。”
她笑了,眯着眼,像弯弯的月牙儿。
梨花好笑:“这么开心?”
“嗯嗯!”
桃花开心地笑成一团,在榻上打滚。
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半大小姑娘,喜怒于色,毫不掩饰眼中的流光溢彩。
“那么喜欢那只凤凰?”语气有些沉闷,梨花不满自家妹妹怎就被人勾了去。
桃花又滚回来,撑着下巴,笑吟吟地说:“特别喜欢,想把我最漂亮的毛送给他。”说完,小姑娘有点郁闷了,“可是我没长毛。”
“还知道自己是个没长毛的小丫头呢。”梨花蹲下,看着小姑娘那双干净得没有丝毫杂质的眸子,捏捏她的小脸,似叹,又像哄,“你还小,不要横冲直撞,会受伤的。”
他妹妹心系的那只千年凤凰,哪里食人间烟火,就怕到头来遍体鳞伤的是这一头扎进去的小姑娘。
她听了,只是摇头,目光灼灼,似大阳宫里花开不败的杏花,潋滟好看,笑靥如花地说:“我才不怕。”嘴角上扬,神气活现的,少女气拔山河似的,“我哥是妖王尊上!我有靠山我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