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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陆仲晗派官或将有眉目,苏瑾陪着陆三夫人在家高兴一场,又去苏士贞那里和朱府各坐了坐。边等忻州的来信,一直到四月中旬,还是没动静,不晓得宋子言大约是狠拖着他们了。
心中高兴,这些日子忙乱,倒没常来丁氏府上,今日她无事,正好来和丁氏商议下边的事儿。
“丁姨,广家让出忻州的坊子,我家想来能从中得些利头。可,这事一旦解决,广家银子回流到自家铺子里,他就又反挺过来了,我确是觉得有些可惜呢。”苏瑾有些遗憾地说道。
当初和广老爷谈忻州坊子时,虽并未说定下面的事儿如何办,但现在也该想想办法了。一旦那边妥当了,这边也就要给个说法了。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丁氏含笑看她,能来说这些事,她必定心中已有了想法了。
苏瑾呵呵一笑“还是丁姨了解我。我是想,广家买我家的券子,我家虽买到忻州的坊子,也是不兑给他们地。要折价回购广家买我家地券子。理由么……”
她偏头想了想,笑道“……理由就是他广记在湖州府、松江府等地,借我家苏家的名义,出售仿制地毯子,损害我家地声誉,这个是要他赔!”
原先这个法子,二人也曾说过,不过没具体说而已。丁氏就笑微微地点头“你肯折价回购,广家虽不愿,但拖得久了,他家必也着急。不若,使个人散出风去,就说你苏家因此有好些人家找上门儿,说这毯子与以往不同,质量差,如今你们也极气愤,又要与买主说好话儿……”
丁氏顿了一顿笑道。“……如此不管广记深不深信,听到了必是心虚的。再把你家夫婿要派官地传一传,我看,这折价回购。不必你提,他们怕是要自找上门呢!因为,货物出了事,你苏家恼得上火,一上火,必然要恼恨广记。他家本就捏在你家手里,你家一恼。他们岂不是更怕?这是其一。其二么,你夫婿若补了海宁县令,那可非同小可,江南各县的七品正堂里,出过多少权臣呢?”
“如此,你便提此要求,广家虽不高兴,想来。他们若有自知之明,也不会太麻烦。只是不知你要折价多少回购?”丁氏说完笑看着她。
苏瑾嘻嘻地笑了,想了想道。“八折罢。”
“嗯,你倒还不算太贪心。”丁氏也笑了。
其实苏瑾也想多砍些银子出来,不为自己挣多少银子,而是不想叫广记那么快东山再起。可是,她也是知道的,胜负成败都是生意场上的常事。还是那句话逼人太过,狗也是要跳墙的。
她不想做得太招人恨了。
“可,您当到广记的银子,如何办呢?”苏瑾今儿主要是来说这个。一旦她家回购券子,银子流回广记。有了银钱流动,广记自然就活了。
丁氏这里本就是配合她,实则当到人家铺子里,是给广记送利钱呢。长时间存当在那处,也极不妥当。到时单利钱要多少呢?
丁氏摆手道“利钱损失这个倒不怕。有人与我填呢。只是何时赎当,要选好时机。广记如今虽知我与你家有关系,这事我也有份儿,便他却拿不出实据,所以虽来了几次,不过是说那孩子的事儿。旁的,他们虽提了提,我却是不认的。”
苏瑾叫她的第一句话就给吸引住了,忙问“丁姨,是谁与你填补亏空的利钱?”
“还有谁?”丁氏望着门帘一叹,半晌笑道“曹掌柜和王管家一道去了归宁府盛家。若她还顾得这儿子死活,想必是要来的。”
“她?”苏瑾迷惑了一下,猛地睁大眼睛“您叫人去请盛凌风的娘了?”
丁氏微微点头“当年我留下的那些东西,虽不算多,也不能算少。我好心为盛家血脉留些家财积蓄,也算是尽和他夫妻一场的情义。谁想,不但不领情,反倒还要记恨!想来是我开始就做错了。即做错了,知错就改罢,想来也不晚。”说着就一声轻叹。
自提到这些往事,丁氏的声音就不似以往爽朗,仿佛又想到以往的岁月。苏瑾忙笑着道“到底还是丁姨老辣,我心虽恼那盛凌风,着实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您倒是一下子就拿捏到他的七寸!旁人他不在乎,总在乎他亲娘罢?”
说着话儿,苏瑾努力回想当初那个妇人的面容,时间太久远了,也只与她远远打过一个照面,却记不得是什么模样,隐约只记得生着和盛凌风一样的细长眼眸,倒有几分秀美。
若非有这样的本钱,想来那个什么福建商人也不会买了她去。又想,这人虽有些算计,世事却弄人。当年盛府家败,她怀着盛家骨肉贪那家的福贵,不想十几年过去,那家反倒了,丁氏这里,她一个妇道人家靠做些小生意,再加她的手段运气,竟把个将倒不倒的盛家给撑了起来,比早先更富贵。
若当初她不走,丁氏能容不下她?留下孩子在身边,自小教导着,想来,她也不至有今日的事。
她在心里感叹了半晌,却不想再提这家,拿些旁的闲话儿与丁氏解闷儿,又拿掌珠过来与她说的,汪颜善那一家闹得可笑,丁氏也忍不住笑起来“这样说,倒叫我也想心痒痒,何时去你那常叔叔家,也去听听壁角!”
苏瑾连忙笑道“以我说,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去。才刚半午,常婶婶也来得及备饭呢!”反正她打定主意,近日再去和朱老太爷哼叽几回,叫他使了媒婆来说亲。
早些和常家熟了,日后丁氏也多个说话地人家。
丁氏往外头瞧了瞧天色,四月中,正值春夏之交,阳光虽好,却不晒人,草浓huā艳,新绿鲜红怡人,出去转转,倒也是好的。
遂就叫明月繁星去备车备礼,略做收拾,就往常家去了。
常家虽是暂居,但因常贵远这一走,又要一两年,这暂居也变作暂时长居了。是以精干家人悉数带了来,生意上只留阮二在那边收尾。
到了常家,常夫人却是正和常贵远生闷气,听闻二人来了,这才一个去了书房了,一个含笑迎出来。
原本在归宁府时,丁氏和常夫人也是见过几面地,并不陌生,客套之后,几人入座,苏瑾便笑“常婶婶脸上有气色,莫不是和常叔叔吵嘴了?”其实她是进院中刚好瞧见常贵远沉着脸往书房去而已。
常夫人笑着摆手一叹“是拌了几句。”说着看向丁氏和苏瑾“他做生意一向是一根筋地,什么好做,就要死着这一样做。出海弄回的那一笔生意,是得了利头甜头,愈发要一门心思要出海。原先我倒也是赞成的。可到了杭州,已听人说过几回海盗倭寇地事,都说如今海禁一开,海上有利可图,那些人愈猖狂了。专劫过往船只!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地,第一回那个假消息已叫我怕狠了。就和他商议,不若不出海,改做旁的。旁的生意不也能赚钱儿?他只是不听,一头钻到出海这两个字里面,再也出不来。”
常夫人一边说,一边叹“儿子已十六了,他又要出海,难不成又我我一个人在家与儿子娶亲不成?”
万历中期,因开海禁,曾有一段时间,倭寇极是猖獗,不但海上船只受他们祸害,就连沿海的渔村城镇也不能幸免,当时,沿海地区出了好些抗倭名将呢。
这些苏瑾也知道。
和丁氏对了个眼儿,和常夫人笑道“您的话也在理,常叔叔是盼海禁盼了极久的,那出海又有大利头,自然想再出一趟,倒也没错。您若不想让他出海,好好与他再说说嘛。就说林大哥往前八月就要秋试,这可是头一件的大事,错过岂不可惜?”
常夫人无奈笑道“可不是。掌珠那里有件大事,明儿也有。原先出海,我晓得是他的一块心病不肯说不要去,如今银子也有了些,我是想叫他安安稳稳地做生意。”
丁氏坐在一旁听二人说了半晌,才笑着插话“出海利头虽大,确实也有风险,再者,现今出去的也多了。以我说,你们不若就专开一间接海外货物的铺子。有些人有门路,想出海获那高利,却不耐烦一件一件往外发售地,你们收了来,再转手卖出去,想来这个营生,也有些赚头的。”
说着又一笑“若说利头么,当铺的利头也不小。只看愿不愿做了。”
苏瑾心头疾速划过一个念头,将要脱口而出时,又觉还没想如何操作,便又咽了下去。丁氏看在眼中,就笑“瑾儿想说什么?”
苏瑾悄悄一笑“我是突然想到了广记的铺子!”
丁氏刚要说话,只见掌珠满脸〖兴〗奋地闯进院子里,边跑边喊“瑾儿姐,瑾儿姐,了不得了,汪家两个老不死的也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