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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主道上的积雪都已被扫去,唯剩下一些普通百姓居住的街道,由各家各户自己将积雪扫到路两旁,随他自行化去。
田仲宣穿着一袭深青碧色的棉袍,戴着一顶小帽,和书僮循了路往前走。
田府只是个三进的小院,位居城南绸里巷,附近住的都是些经营绸缎布匹生意的中等商户,平日倒也清净。
田大人祖籍闽南,之前一直在闽浙一带为官,很是自在安适。前些年回京述职,只因无钱打点,最后平调为六品寺丞,一个无权无势的闲职。他当时进京时,妻女都不曾跟来,只有一个儿子同来伺候孝顺膝下。
后来官定安家,意欲接妻女入京,同享天伦。但家中尚有一老母,年老体衰,路远难行,身边又离不了亲人照拂。思来想去,只能让妻女继续在家侍奉,自己在京城纳了个清白人家的女儿为妾,略略打点些内院锁事。
田仲宣自幼聪敏好学,博闻强识,田大人极为在意,凑了几两银子将他送入京华书院,指望他能光宗耀祖。田仲宣不负父亲所托,刻苦勤奋,学识极好,又结交了齐恪纯沈召陵几个权贵世家的公子。
谁知,会得罪了康郡王府……
田仲宣回家,直接去了书房。
田大人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口中大赞:“好文好字,锦心绣口。”
“父亲。”田仲宣推门而入,一脸落寞之相。
田大人从文字中清醒过来,急切回头看儿子神情,很快变得萧索,喃喃道:“可是没有见到?罢了,齐家是百年望族,咱们一个小官小吏,他们不放在眼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不必太难过。”
“父亲,儿子只是忧心纯卿的伤势。”田仲宣垂着头,上前几步,又道:“门房不肯为我通报,总说他在养伤,不能见人。他是因为我才得罪康郡王府的,眼下大家闹得沸沸扬扬,指不定会不会连累他再为我受罪呢。”
“只怕此事难以善了啊康郡王府……岂肯轻易揭过?齐家,也不是任人欺凌的……”田大人望着堂中挂着的《林泉高士图》,怔愣发呆。
这是他昔年好友永嘉陆如美亲手绘作的,那时候的他们,是何等潇洒磊落,放浪形骸。
田仲宣亦是不再言语。
………………
话说六夫人当日与六老爷一场大闹,气得犯了病,时不时头疼腰酸,加上心病不得解,竟是卧病在床不起了。后来听说儿子接手家中庶务,倒是满心欢喜,又担心儿媳妇趁机夺权。
这般念头一个接一个,翻来覆去,反不曾好生休养,以至于一时起不来。直到看到儿媳妇依然孝顺恭敬,对家事毫不插手,才渐渐安稳下来。
六夫人在范氏一族女子中,算是嫁得最好的。偏她几个堂族姊妹,或者心怀嫉妒,或者不肯表露,都故意不把这当一回事,甚至时不时讽刺她嫁个庶子,当不了家中的主。不比她们,虽嫁与普通商家,奈何一个个都做了当家奶奶。
眼下光景,六夫人很是得意,总算一朝扬眉吐气了,满心要在娘家及姊妹里头显摆显摆,好出胸中一口恶气。恰好逢年过节,亲朋好友间免不得要打点送礼,六夫人打定主意忍一时心痛,换来大家的艳羡,当即遣人去唤金旺家的。
金旺家的男人管着铺子,自己在六夫人身边伺候,算是半个内管家。闻得召唤,以为六夫人有什么大事,病中还要她前去,顾不得手里的事,匆匆赶去翠微居。
“……我自当了家,还没看过库房呢。这几日得闲,正好,你去把方淳安手里的库房账册一齐要来,我翻翻都有哪些物事。”六夫人头上戴着绿宝石昭君套,身上披了件大毛的莲青色百子刻丝貂鼠祅,盖着桃红缠枝花卉锦被,按了按额角。
金旺家的早听说齐家库房宝物众多,很多都是千金难觅的奇珍古玩,有心一观。当日五夫人当家,连六夫人都只能远远一望,不得细细把玩,何况是她。如今六夫人起意,她也能跟着开开眼界,说不定六夫人一高兴,随手赏她一两件……
“夫人说得极是。我冷眼看来,夫人为这个家当真是尽心尽力了,要不是夫人,哪能这么井井有条?连在病中,都不忘操心家事,不过,夫人也要多多保养,切不可耗费了自己心神。”
这话说得六夫人心里极为妥帖舒适,连连点头,假作叹气道:“唉,我一片苦心,又有谁知呢?也就你还知我几分罢了。过几日,越发忙乱,倒不如趁着这几日,把账册理一理,回头心里也有数不是。好了,你去吧。”
“是。”金旺家的眉开眼笑,一扭一扭去寻方管家。
须臾,金旺家的已经取了账册回来。
六夫人倒是识得几个字,也仅限于粗通文墨,账册上那些繁密的名称,搅得她头晕,忙叫人把纱织唤来,一样样念给她听。纱织先前是五小姐的伴读,后来桂妈妈求了六夫人,才调到翠微居。时日一长,这些文墨上的事,都交给了她。
六夫人伏在床头,支着耳朵细听,时而问上一两句,听得有合适的,又叫记下来,回头让方管家从库里搬取来,她好拣看一番。
“粉彩莲花观音瓶,老太爷花一千二百两银子购下的;汝窑天青釉暗刻缠枝花卉纹梅瓶一对,老夫人四十寿辰时乐善侯府所送……紫檀雕龙四扇屏风,老太爷五十大寿时先皇所赐;带座太白醉酒翡翠雕摆件……”
跟着别人远观而不能亵玩的往事,与如今一朝权在手,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感觉,委实不一样。六夫人越听越爱,恨不得即刻好起来,去库房走一遭,看看那些从今往后属于她的宝贝。
最后,六夫人一共点拣了二十来样东西,她也等不及,让金旺家的、纱织领几个粗使婆子、丫鬟,即刻去库房搬出来。
兴头头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却见金旺家的一脸愤恨不平,气鼓鼓回来道:“夫人,方管家说,夫人要的东西,只有其中八样能动,余下十多样,要九小姐手里的钥匙方能打开,他做不了主。”
这话可了不得,把六夫人听得又惊又气,硬撑着坐起身,喝问道:“你说什么?你给我仔细说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旺家的是六夫人心腹,最是知道六夫人脾气喜好,不免添油加醋描画了一番当时情景,越发要激起六夫人的性子来。
原来,京城齐家这一支属于三房,自从大夏建国,就一直在京城住着。从老太爷到这一辈,还没分过家,向来由嫡子嫡孙主持家业。
而齐家祖上又有个众人皆知的规矩,便是庶子不承祖业,倘若无嫡子,宁可从别房过继一个来。庶出子孙,一旦时机合适,就分出去单过。
老太爷一生有三个儿子,嫡长子因着长房绝嗣,过继去了长房。余下嫡次子五老爷、庶子六老爷两个,当然由五老爷一脉承继。
只不曾想到的是五老爷夫妻俱是年轻轻没了,而嫡子齐恪纯年纪尚幼,不能顶门立户。族里商议许久,拿不出个妥当的主意,最后勉强决定,让六老爷夫妻暂时代替打理京城齐府,待到齐恪纯成年,再把权交回去。到时候侄儿理家,六老爷一房人自当搬出去另立门户。
是以,平日府里日常动用,六夫人有权决定,但是像她所要的那些贵重物品,却要知会过齐恪纯姐弟,若他们同意,自会拿钥匙开了库房,否则是谁来也无用。五夫人临去前,不会傻得任由一双儿女被人拿捏,而不做一丁点防备。
方管家本来就是从前老夫人一手提拔出来的人,对六夫人行事不大瞧得上,何况他是当真没有钥匙,绝非故意为难。再者说了,那些都是齐家要传之百年的宝物,哪儿能让六夫人想怎样就怎样?要都是这么个法子,没几年,这库房不得被六夫人搬空了?
六夫人一时没想到这一点,志得意满要开库房,如今被这一气一羞,反害得她在下人面前没脸,焉能不大怒?
她堂堂诰命夫人,一府当家主母,难道还要看一个小丫头的脸色行事。这往后,谁还把她放在眼里?
她早看齐悦瓷姐弟俩不顺眼,只是找不到一个机会挫挫他们的锐气,这下好了。她是长辈,又有掌家权,就不信齐悦瓷那小丫头敢不交出钥匙来?
金旺家的得令,犹如见到了天上掉金子,一阵激动,屁颠颠跑去沐芳阁,准备一会好好邀功。
叫她意外的是,九小姐居然不喜不怒,也不推拒,平淡地答应跟着她来一齐见六夫人,让她好不疑惑。
九小姐几时这么好说话了?
难道真个是变了天,连九小姐都不得不服软?
一行人走到半路,即将拐弯去翠微居后门,蓦地看见前头甬道上急慌慌奔来几个婆子,个个面如土色,神情惊惧。一见齐悦瓷,俱是大松一口气,胡乱嚷道:“九小姐,快叫十二少爷起来,宫里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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