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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处金屋藏娇的别墅,只是此时别墅大厅内的气氛压抑非常,连金丝雀不合时宜的撒娇也惹得赵家郎勃然大怒,哭哭啼啼跑去二楼面壁思过了。
“愚蠢的家伙!”赵平安一掌拍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出自名家之手的紫砂茶具都被震得嗡嗡作响,“他居然敢潜逃,这个蠢货!他就算是自杀也好过潜逃!”赵平安怒不可遏,在他看来,汤林阳扔下一群烂摊子便潜逃,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事情。他不相信王抗日真的只是冲着汤林阳来的,一个退休的地方大员,在位时也没来得及站队,只是苦心经营着地方上的一亩三分地,退了休反倒引起了上头的关注?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王抗日那个级别的人带队下来,真的只是为了拿下汤林阳。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王抗日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者说京城的某些人是冲着赵家来的。
向龙站在沙发旁默不作声,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他的职责是保护赵平安的安全,另外执行那些见不得光的任务。他是赵平安的影子,没人喜欢一个会说话的影子。影子只需要随行,不需要有思想。但向龙还是觉得眼下发生的事情,似乎正在慢慢脱离赵平安的掌控,甚至于脱离赵家的掌控。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赵平安如此失态,应该说从赵平安升任西部某省的省长开始,这位赵家郎便表现出了与常人不同的隐忍与城府,所以向龙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取得很好, 也许某一天,自己真的可以成为从龙的股肱之臣。
赵平安的怒火很快就被理智压抑了下去,到现在这一步,怒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能做的就是亡羊补牢。外面在下雨,秋雨萧瑟,雨声打在别墅窗台的遮雨帘上,发出快速的砰砰闷响声。他定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摸索着下巴:“我估计王抗日肯定在加派人手寻找汤林阳,以你对老家伙的了解,你觉得他现在会在什么地方?”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但身旁的向龙知道,这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
不等向龙开口,赵平安又喃喃自语道:“汤林阳生性多疑,又是宁负天下人也不让一人负自己的个性,留在西湖冒险的可能性不在。他身边有个栽培多年专门负责偏门生意的助手,也算是死士,叫木荆,是汤林阳从一群孤儿里挑选出来的,又来当过特种兵,我想应该是木荆带着他离开的。我相信汤林阳此前应该已经做了不少准备工作,这条老狐狸,是不可能把自己真正陷入绝境的。”他突然抬头看了向龙一眼,“这段时间你辛苦一下,务必要在王抗日之前找到汤林阳,老家伙被王抗日这条母狼撵上,肯定是逃不掉了,所以紧要关头,你可以便宜行事。”
向龙点了点头,他知道“便宜行事”这四个字的意义,他也清楚,自己和木荆一样,都是一具移动的杀人机器。他抬头望向砰砰作响的窗台,走到窗边,将雨帘收了起来,雨开始不停地打在玻璃上,此时声音清脆,宛如乐章。转身时,赵平安已经走上楼梯,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包括二楼仍隐隐传来的抽泣声,很多的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去安抚。人活在这世上,本就是一场痛并快乐着的旅程。
向龙目送那个穿着睡衣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弯处,他走到别墅大门口,打开门,一股寒意袭来,秋雨寒彻心头。他从伞架上取了把长柄黑伞,撑开,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势不减的夜空足足五分钟,这才踏着雨水,走进风雨交加的夜幕。
西湖秋雨不断,邻省小县却秋夜晴朗。上弦月,宛如细芽。
小门小院里,老人负手望天空,长叹一声:“当年曹孟德败走华容道,又伏枥而起得天下,却不知何时才是我汤家一统江山的时候呢?”他有些唏嘘,年轻时许下的壮志豪言他至今不忘,他为此几乎奋斗了一辈子,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妻子,儿子……但他觉得,比起汤家的崛起,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儿女情长多败事!他在浙北苦心经营,连当时的驻军司令都是他的八拜之交,但一纸调令将施寅虎送到浙北,老兄弟却远走南疆时,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宏图伟业很可能已经被人发现了。
吱嘎!小院木门响了响,他转头看到一身黑衣的木荆走了进来,木荆戴着手套,见半夜他还在院中,很明显地愣了愣,道:“秋夜霜大,先生怎么不披件衣服?”他从客厅里取了件风衣,帮汤林阳披在身上,“保姆已经处理妥当了。”
汤林阳没有问任何细节,因为木荆做事,他向来放心。死一两个人的事情,他也从来不放在心上,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不用说是想成就大业了。
“你觉得赵平安这个时候在干什么?”汤林阳突然饶有兴致地问道,“我猜他这会儿没准在那只金丝雀的肚皮上。”说着,他便笑了起来,笑声很大,在小县城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
“赵家人一直觉得赵平安是最有希望的,我却从来都不觉得他有这样的实力和运气。”汤林阳的表情似笑非笑,“一个会将大把时间花在女人身上的男人,你觉得他能玩得过那些励精图治奋发前行的政治对手?那把椅子看上去很诱人,但是有毒啊!”
木荆无言以对,他知道汤林阳并不是在跟他说话,而是在自言自语。他并不关心那把椅子,甚至不关心汤家的那些日进斗金的偏心生意到底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他只是想报恩,哪怕这是一条黑暗而崎岖的道路,哪怕死后自己会堕入阿鼻地狱,因为没有眼前的老人,就没有现在活生生的自己。
“也许赵平安现在正恨得牙痒痒。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嘛,更何况他来西湖,找我这个糟老头,无非也就是想利用我的影响力整合浙北的政治资源。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又谈何背叛不背叛呢?不是说嘛,之所以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原本政治合作就跟结婚一样,好便继续,不好便一拍两散。”他顿了顿,接着道,“木荆,以赵平安的心胸气量,是不会乐意放我这么平安离开的,所以他会让那位向主任来找我。”
“向龙?”木荆终于出声了,他知道赵平安身边的那个影子,就仿佛自己之于汤林阳一般的存在。向龙是京城大家族着力培养的武臣,这跟他不一样,他并没有跟向龙交过手,但他能感觉得出来,向龙看自己的眼神里永远有种高高在上的不屑。他沉声道:“他们想伤害先生,必须先从木荆的尸体上跨过去。”
汤林阳似乎对这样的忠心耿耿很满意,点了点头:“想找到我们的,不只是赵平安,应该还有巡视组的那位王主任。我想她原先应该是想从我这里找到突破口,用以对付赵平安。却不知道,其实这个时候,最想让我去死的,就是那位赵家郎哟!”他笑了起来,仿佛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想来他们要找到我们,起码要几天的时间。没关系,几天后,我应该已经在加州的海滩上晒太阳了吧!”
木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汤林阳似乎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翼,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想说便说吧!”
木荆似乎鼓足了勇气才道:“先生,阿力是您的独子,您真的……”
汤林阳笑道:“是不是独子你以后就知道了,我在美国早已有安排,现代科技很发达,发达得出乎你的意料!”
木荆恍然,只是仍然觉得胸口仿佛压着一块石头般沉重——汤力虽行事乖张,但至少也曾经是汤林阳身边极重要的助力之一,他不知道,如果哪天自己也违背了老爷子的意思,是不是也将面临阿力一样的下场呢?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因为他觉得,如果要他的命,那便拿去吧,反正这条性命也是他当年施舍的。
秋风入骨凉,冷雨摧心寒。四面透风的待拆建筑里,衣裳褴褛的男子冻得瑟瑟发抖。潇潇雨声中,屋外一处瓦砾掉落的声音,惊得他身起汗毛炸起,他猛地起身,一手拿起一根尖锐的木刺,另一只手插在衣兜里,兜里有一把枪。
雨声中,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一个撑着黑色长柄雨伞的年轻男子。
看到如此狼狈的汤力,他鼻息微重,似乎轻哼了一声:“狡兔三窟,想找你还真不太容易。堂堂汤家大少,流落街头,何至于如此呢?”
那年轻穿着白色的制服,单凤眼,俊得如同电影里的韩星。
汤力冻得瑟瑟发抖却仍不自知,盯着那年轻男子:“怎么样,老东西跑路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