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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随她,抬头仰望这漫天星辰,而后握着杯子的手一寸寸收紧,他不知道用何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很微妙,他们之间明明到今天才第三次见面,但对于她的遭遇,他除了同情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情愫。
一种不该有的情愫,而这种情愫太过可怕,他必须将这种莫须有的情愫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他做不到,这种情愫很稀有,稀有到,他在那件事情过去的多年之后,第一次想去呵护一个女孩子,而这个女孩子年轻、漂亮、坚强、有能力、也有觉悟、自己唯一胜过她的除了年龄好像别无其他。
这一路走来、他除了满身伤痕之外,似乎一无所有。
医生将她伤口呈现出来的时候,她能面无表情看着那些纱布贯穿在自己的伤口之上,就算是疼痛,她也能隐忍不吭声,这种坚强赛过很多男人。
此时她站在自己身侧,用一种很庆幸的语气说出这番话,自己是心痛的,她庆幸自己没有死在阴雨天、可在接下来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她胡无数次恨不得自己死在阴雨天,因为伤到骨头那种疼痛,他尝试过,也知道有多难捱。
“许医生是跟很好的大夫,也是个很好的中国女孩,”俞思齐片面言语,扯开这个话题,她想告知顾言,许攸宁是跟很好的医生,再日后也有可能会成为她很好的朋友。
闻言、端着杯子的浅缓侧眸看着他道;“你好像很容易就能看穿一个人,”就好像你看穿我那样。
俞思齐的目光很精准、甚至是很毒辣,他能一眼就看穿某个人,就好像他淡定问自己改名之前叫什么那样,很平常。
“多年工作习惯,”他浅缓一笑,对自己这个一见到别人就去揣测的习惯表示很无奈,他的职业告诉他,时时刻刻都不能轻敌,以至于他多年来一直秉承着这个习惯。
“挺好的,”顾言直言,她缺的就是俞思齐身上的某些习惯。
而这些习惯无论过去多少年,她都学不来。
“部队演习会很困难吗?”她刻意找些话题聊,让气氛不至于那么尴尬。
“会、我们这次在沼泽地里,会很艰难,”俞思齐毫不掩饰将他来之前就敲定下来的方案告知顾言,相反的,他甚至想让她知道些什么。
“真沼泽吗?”她好奇。
“是的。”
“我从未见过,”顾言惊叹,这些东西她只是在电视上见过。
“不是什么好地方,”俞思齐被她惊叹的表情弄笑了,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太多人送命,没必要对那种险恶的地方怀揣着向往之心,太过向往不好。
最起码,他对那种地方无感,也许是因为见过它的险恶,又或者是因为别的。
好地方?这世上能有几个地方称得上是好地方,个人心境不同对某一个地方的概述不同,好坏全凭个人理解,此时、她端起杯子浅酌一口白开水,而后放在唇间细细品尝,吞下去之后才轻嘲道,“我觉得洛杉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汉城也是,但我觉得这个阳台很好、是个好地方。”
因为这里有你,所以我才会觉得是个好地方,有太阳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顾言话语中的那股子清浅,竟然让俞思齐整个人都愣怔在原地了,生养她的汉城不是好地方,让她孤军奋战的洛杉矶不是好地方,但偏偏这个阳台是好地方,此时的阳台,余晖落下,只有他与她二人,因为有对方所以才觉得好?
俞思齐极力压下心中那股子翻腾起来的情愫,而后漫不经心道;“我也觉得。”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似是觉得顾言的话语很有道理,但这种道理、中间没有夹杂任何情愫,顾言知道,自己失态了。
她不敢逾越。
“如果说朋友、你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朋友,”顾言回忆起过往那二十来年、真的没有朋友,她的身边除了白慎行竟然再也没有别人可以让她在漫长而无痕的夜里忆起来,俞思齐出现之后,她的脑海中除了憎恨白慎行之外,竟然偶尔也会忆起俞思齐的存在,但两者感觉不同,对于白慎行是真真切切放在心底恨的那个人,对于俞思齐,是阳光,他照拂世上千万人,包括自己。
他的出现,只在阴雨天,而白慎行的存在,不管是阴雨天还是晴天,她都会无时无刻想起,路过,某一个街角,走过某一段路,听见某人说了一段话,都足以让她坚不可摧的心为此而晃荡,就好像她前几天路过街角,看见某个精品店里摆放了一个娃娃,而这个娃娃跟小时候白慎行送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最终,她在精品店门口站了整整两个小时,在来往路人的注目下泪流满面。
“没有朋友?”俞思齐很好奇,小学生都会有朋友,顾言十七岁出国之前竟然没朋友。
“没有,”她低头浅笑,白慎行太霸道了,会将她身边的男孩子全部都赶走,而她身边的女孩子但凡是接近她的,都是i因为白慎行。
所以、直到最后,她与白慎行二人好像都没有朋友,白慎行只有她,她也只有白慎行,同学有很多,但也仅仅是同学而已,离开了学校就不会联系的那种。
同学不同友。
所以到最后白慎行放弃她的时候,她才觉得人生近乎绝望,因为人生中的唯一不要自己了,她怎能不绝望?
“很奇怪,”俞思齐是这样想的,最起码他觉得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漂亮女孩子,在学校里面追她的男生会很多。
“不奇怪、是不是觉得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会有很多很好的男性朋友?”顾言有些轻嘲反问到。
俞思齐好笑看着她,而后点头。
“但凡是追求我的男生,都会被白慎行给扼杀掉,”顾言说这话语气中带了一丝丝好笑跟无奈。
这是俞思齐第一次在顾言口中听见这个人的名字,她说出这个名字时,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竟然太过亲切、熟悉、明明对方在做不好的事情,她浅短的话语中竟然让人听出了爱意,顾言在喊自己名字跟白慎行名字时候的感觉完全不同,眼睛骗不了任何人,她说恨汉城的那群人,可谁能不去想念那些陪自己生活了十几载的人呢?但凡是追求她的男生都会被白慎行给扼杀掉,证明她是知道,而且潜意识里是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到最后他们不要我的时候,我才会觉得世界轰然坍塌,我人生中的唯一竟然不要我了,”顾言情绪的转变快的让俞思齐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发生的,前一秒的柔情到后一秒的憎恨,转变的速度太快,快的让人抓不住眼前流过的东西。
俞思齐想,顾言恨自己的父亲,但最恨的应该是那个叫白慎行的人了。
毕竟、他给了她十几年的温暖,断了她身旁一切的朋友,原以为他会一直宠爱自己、结果那里想到,到最后他竟然放弃了自己,她除了他一无所有,而他到最终竟然放弃了她,连他也没有了。
她真的一无所有了,难怪顾言总觉得自己是被世界抛弃的那个孩子。
俞思齐冽去心中的疼惜,而后侧眸望向她,很平常道;“恨他吗?”
他想知道顾言的答案,想知道顾言对于白慎行是怎样的态度,是恨?还是依然有情愫在,这个一路跌跌撞撞走来,受尽苦难之后依然坚强的女孩子对于放弃自己、抛弃自己的人事何态度。
是宽容,还是憎恨,亦或者是在这种宽容跟憎恨中夹杂了一点点感情。
俞思齐的眸光紧紧所在她面颊上,不想放弃她任何面部表情,可最终俞思齐并未得到他想要的那种答案。
顾言端着杯子,只是轻缓一笑,而后语气平淡亦非常坚定道;“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说完之后她一声冷嘲,抬手、将杯子里的水一口干了,就好像这杯水里面蕴藏着她对白慎行的所有憎恨。
伸手将杯子搁在阳台护栏上,而后漫语轻扬问俞思齐道;“会觉得我很邪恶吗?”
她在乎俞思齐的看法,她的朋友不多,所以格外珍惜这他们,包括他们对自己的看法。
“正常人的想法,”她的想法很正常,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他们队里随随便便那个人身上,他们绝对会在一个夜黑风高,夜深人静的晚上开枪“误杀”他们。
顾言的想法不算是偏激。
夜深人静,洛杉矶的街头,并不像国内街头那样繁华,人来人往,相反的,到了夜里某一时刻,它们有的只是沉浸,只是安静,这种感觉,不让人打扰,很安心,也很孤独,哪怕此刻站在他身边,这种孤独感悠然而生,空旷的街道,寂寥的阳台,敞开心扉再缓缓交谈的男女,而这一切在外人眼里看来是那么平常,可顾言知道,这是他们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唯一一次交谈。
俞思齐握着水杯站在她旁边,哪怕是不言不语,她都觉得这份感觉很美好,可这份感觉的美好,仅限于没有提及白慎行,一旦提及白慎行,她心中所有的思想跟情绪全部被仇恨给控制住了,这种感觉,哪怕俞思齐在,也弥补不了她。
有些人,只要他在就好,而俞思齐对于顾言来说就是这种人,只要他在,一切都好。
许攸宁此时端着杯子靠在厨房吧台上,看着站在阳台的两个人,很般配,最起码背影很般配,孤寂、挺拔,坚强,俞思齐与顾言二人站在一处就算是不说话,也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友谊,与感情,顾言一米七的个子,俞思齐一米八几,两人站在一处,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就好像这阳台就是他们的高台,他们此时站在高台处在俯瞰众生。
两人浅聊时,俞思齐偶尔侧眸看一眼顾言,而后收回眸光,而顾言亦是如此,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深不浅,君子之交,就连交谈都是很平常的,没有华丽的语言,只有浅缓的诉说。
许是感受到身后炽热的眸光,俞思齐浅缓回头对上她的眸子,轻点头,然后在收回视线。
半个小时之后,外面稍稍有些冷风吹来,俞思齐看了眼顾言道;“进去吧!起风了。”
“你下一次来是什么时候?”顾言语气有着急切问道,他说、军人不能随意出国,除非部队派遣,他此次出来,已经是违反规定了。
那么下一次呢?他会出来吗?还是说在此后一段很漫长的时光里,她的人生中在无俞思齐这个人的存在。
俞思齐对上她急切的目光,他知晓顾言想依靠自己,因为就如她所说,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但是不行,他不是白慎行,没有底气从一开始就给她坚定的语气跟作风,像他这种长期在刀尖上舔血的人,谁也说不清楚会何时丧命,他不想给顾言希望之后在让她绝望,正因为这样,他才让本照顾她,希望他们之间成为朋友,他说服她搬来与许攸宁同住,也希望这个女孩子可以成为她的朋友,不至于让她此后在漫长的一段岁月长河里都只孤身一人,他以为顾言会像前两次一样,对于自己的离开表现的平淡些,你来、我热切欢迎,你走,我绝不拖累,他希望是这样的。
但不是,很明显,这次事情发生之后,她已经开始惧怕那种孤身一人的感觉了。
俞思齐在思忖着该如何告知顾言,他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日子里都沉浸在部队集训中,不会有时间也不会有机会在踏足洛杉矶这片领地。
“等你可以与我相匹敌的时候我会过来,”他说。
“在那方面?”她急问,只要俞思齐给她一个定弦,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的。
“拳脚功夫上,我不希望有人拖累我,或者是我拖累别人,”他尽量将语气说的冷漠无情,不让顾言觉得自己有任何遐想。
“我可以做到,”她急切承认。
“我可以做到,”她再度重申,“终有一天,我会站在一定高度与你并肩作战,不会拖累你,相信我。”她语气鉴定,眸光坚毅。
多年之后的俞思齐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竟然会有种心酸或者悲痛感,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仅仅是在找借口为自己开脱,可不想到最后成就了这个女孩子的一生,让她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虐待自己的地步,只为了能跟自己站在同一高度。
“好,”他肯定回答。
望着她的眸光也异常鉴定。
顾言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情是什么,只知道俞思齐在给自己定下界限而她为了留住这个朋友,必须完成,他知道他时军人,接受的都是正统训练,她如果想赶上他,会有一定的度,可是最后她在实施自己定下的承诺时,才知晓,这个过程是何其漫长。
俞思齐拉开阳台门进去,将手中杯子放在厨房,打开水龙头的水将杯子冲洗干净,许攸宁坐在沙发上,顾言也顺势坐了下来,两人差距两边沙发,客厅不大,但却很温馨,足以看的出来需用从小生活的环境是什么。
“你伤口还没好,外面冷风别吹多了,天气冷的时候最好多穿些,等过段时间伤口好了,每天早晚要用热水敷,”不然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你可能会因为阴雨天而感动痛不欲生。“好、谢谢,”顾言听闻,而后客气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