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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将萧独一把推开, 萧独整了整衣衫, 对乌沙喝了一声。
乌沙将弯刀挪开一寸,白厉匕首却分毫不让,反倒抵紧了几分,乌沙却摊开双手,不怒反笑, 将脖颈仰送给对方。
“皇…..主子召唤属下前来, 可是有什么要事?”
见乌沙那副嚣张邪性的蛮人样子, 我就来气, 冷声道:“孤无碍,方才晕倒过去,醒来便将太子误当成了刺客,虚惊一场罢了。”
“看罢,我不是说了,我的主子不会害你的主子么?”乌沙操着一口生涩的冕语,一字一句道。白厉冷哼一声,将匕首收入袖中, 这才起身, 踹了乌沙一脚, 迅速走到我身侧来。
“主子,属下有话想与你私下说。”
我看了一眼萧独,转身推门而出,将白厉引到走廊。见乌沙与萧独并未跟来,白厉凑到我耳边, 压低声音:“太子有怪癖,皇上要小心。属下方才追踪乌沙,潜入东宫,发现太子寝宫里有一暗室,里面全是皇上曾用之物,皇上画像亦有百来张,应是太子手笔。且那暗室有置床榻,太子应是常常夜宿在那。”
我倒吸一口凉气。萧独对我,都迷恋到了这种地步么?
“太子病态至此,属下忧心皇上住在东宫里,与太子走得太近,太子会对皇上做出些越矩的事情来。太子那暗室中,有些皇上的画像实在……属下看了都觉得难以启齿。”
我蹙眉,难以启齿?萧独都画了些什么东西?
想起这些画像给白厉看了去,我不禁有些难堪:“无事,孤知道把握分寸,他不敢对孤怎么样的。这里毕竟是东宫,你先退下罢。”
话虽如此说,我却觉有点自欺欺人。若如此笃定,我方才喊白厉来做什么?片刻前在黑暗中与萧独对峙的感觉仍令我心有余悸,但我不甘就这么处于下风,毕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白厉却没立刻退下,我见他欲言又止,便问:“还有什么?”
“皇上勿信太子,更勿依靠太子。太子在那暗室之内,还私藏了龙袍,怕是野心难抑,欲借这次监国之机,谋夺皇位了。属下怀疑,乌邪王之死,杨坚下狱,翡炎出事,都与太子萧独脱不了干系。属下以为,太子其人,极有城府,远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我心下一凛:“何以见得,都与太子有关?你有何证据?”
“属下这段时日暗中观察,发现这三桩事,都有乌沙从中作梗。尤其是乌邪王毒发当晚,我亲眼窥见乌沙朝乌邪王的营帐中发射暗器。次日乌邪王离开后,乌沙也不见了踪影,再过几日,就传来了乌邪王死讯,随后乌顿自立为王,侵犯北境,太子得以监国。”
我心中骇然,背后升起一层寒意。
“皇上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么?你可知道,乌沙称太子作什么?属下有次亲耳听见,是‘绝主’,意为身份尊贵的主人。属下常居北境,知晓这个词只能用在魑族的贵族…..及王室成员的身上。”
“属下怀疑,太子为魑族混血……且有魑族王室血统。”
我摇摇头,可萧独生母,分明是低贱的蛮妓,怎么可能…...
莫非那个蛮人女子,与魑族王室有什么关系?
如若萧独体内淌着魑族王族的血,岂会愿意助我重临帝位?
“白厉,你去调查清楚太子的身世。”
…….
回到房中时,萧独已经不在,却多了两个侍女,说是来伺候我就寝的。这两个侍女又丑又老,不相伯仲,看了只叫人倒足胃口,我不禁怀疑是萧独存心使坏,连个俊俏点的小宦也不肯留给我。
不过待我走进书房后的卧房,因侍女产生的不快便立刻烟消云散。
这卧房华贵而雅致,地上铺了麂皮地毯,宽敞的床榻上悬有华盖,玄底绣有日月的帷幔自上方垂下,掩住了床榻,一派帝王之气。
是龙榻的模样。
我心下大悦,遣散侍女,走到榻前,拉开帷幔,正要卧下,一眼看见榻上铺着之物,当即僵住——这竟是一件龙袍。
十二金龙,九曜,七星,半月,在我掌心一一掠过。
这是我当年命三千绣匠精工三月制成的祭天礼服,我穿着它登基,也穿着它退位……穿着它遇见萧独。如今,竟会由他还给我。
我攥住一只袖子,按到心口,深嗅了一下龙袍的味道。
有一股浓郁的麝香味,是萧独的气息。
难道这龙袍被他试过?他怎么弄来这龙袍的?我有些疑惑,但也顾不得其他,迫不及待地解开腰带,手指都激动得有些发颤。
我褪下寝衣,走到镜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穿上龙袍。
我消瘦了许多,腰身都宽大了,但龙袍加身,还是帝王的模样。我昂首,左右转了一圈,只觉头上空空如也,还是少些气势。
“皇叔,是在找这个么?”
我一惊,回身便见萧独站在门前,不知何时进来的,手里捧着一个金盘,上置明晃晃的一物,竟是那十二金旒冕冠。
我给那灿灿金光迷了眼,一时说不出话,看着萧独走到我面前,将金盘放在镜台上,双手端起冕冠,放到我头上。我凝视着镜子,见那十二串金玉珠旒自额前垂落下来,令我的双瞳熠熠生辉。
“皇叔真是帝王风范。我愿有一日,得见皇叔君临天下。”
萧独将我的鬓发拢到背后,双臂环过我身子,慢条斯理地替我系固冠的绳,我却忽觉他像在织网。一点一点的,把我缠牢。
我笑了一下:“独儿这么有心,孤都不知道怎么疼你了。”
他打结的手一停,抬起眼皮,眼神摄人心魄:“喜欢我就行。”
我胸口一缩,心慌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了。我真的有点怕这狼崽子了。我克制着从他身边逃走的冲动,扶着额头,在榻上卧下,懒懒道:“时候不早了,孤乏了,你也早些回去睡罢。”
萧独不走,反在我身边坐下:“皇叔睡觉也穿着龙袍么?”
他身子稍倾,挡着烛火,落下一片阴影笼罩着我,虽没有大的动作,却是充满侵略性的姿态。我想起白厉说的那些画像,慌得有点胸闷,虽穿着龙袍,感觉跟未着一缕似的,谁知这会在狼崽子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往里缩了缩:“孤待会……自己会脱。”
“皇叔……”萧独一手落到腰间,替我将玉帛腰封松了松,“你在怕我么?皇叔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说了,我与父皇不一样。”
将腰封完全解开,他又来解龙袍前襟的绊扣,解到我胸前时,手一停,按在我心口处。我心跳得快,慌的,萧独唇角却勾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低头吻下去。他嘴唇极烫,像火星溅到了心器,我呼吸一紧,呛到口水,咳嗽起来。
“皇叔心跳得,好快啊。”
我将他一把推下榻去,把帷幔拉上了:“还不快滚,孤困了,你没听见么。”
萧独似乎甚是愉悦,喉头咽着笑音:“皇叔,夜安。”
待听见萧独脚步远去,我才松口气,有些不舍地将龙袍褪去,置于身下,一夜也未阖眼,及至天亮才入睡。没多久,又从一个荒诞的噩梦中惊醒。我睁开眼,依稀记得梦中模糊的情形,是我身着龙袍与萧独在龙椅上翻云覆雨,文武百官皆在殿上看着我们叔侄俩,而殿外魑国大军压境。我冷汗涔涔,裤子却又是一片粘腻,我羞耻异常而惶惶不安——这个梦充满了象征意味的预示。
听见外面辰时的更钟,我将龙袍藏进榻下,唤来侍女洗漱更衣。
我如今是白辰,自然要上朝,要授课,不似做太上皇那样清闲。
待我整装完毕,用过早膳出去,便见太子家令已等在寝宫门口,领我上了萧独的车舆,随他一道上朝。他精神奕奕的样子,相较之下,我却无精打采,像被妖精吸干了阳气,倚在榻上只打瞌睡。
“皇叔昨夜没睡好?”
我气若游丝地嗯了一声,睡在狼巢里,能安生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