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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曦微,她起来简单梳洗了就赶往栖梧宫。
北汉王要在朝上宣布禅位,作为太子的萧昱和她是不能缺席的人选,她必须赶在早朝前过去,不然这早朝能不能上了,还是未知。
萧昱一脸疲惫,看着她过来,起身温声道,“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睡不着,就过来看看,父皇醒了吗?”凤婧衣浅笑言道。
“刚醒来,让空青和崔英伺候在里面用药呢。”萧昱说着,拉着她一起坐下等着。
两人刚坐下,皇后和郑贵妃一行也先后赶了过来,正准备进内室探望,却被门口的宫人给拦下了。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陛下刚刚吩咐让大夫施针,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皇后冷冷瞥了一眼挡在门口的人,倒也没多怀疑什么,与郑贵妃等人一起到了边上坐下等着。
过了许久,内殿的门打开,一身龙袍的北汉王拄着手杖在崔英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陛下!”皇后等人起身走到了近前,道,“陛下身子还没好呢,怎么起来了。”
“父皇,太医不是说了要卧床静养,怎么出来了?”萧昱担忧地问道。
北汉王虽还是一脸疲容,但今日却是精神了不少,笑了笑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该到上朝的时辰了。”
“父皇,这会儿外面正冷着,你若有什么事要吩咐,大臣们在栖梧宫外等着呢,你要见什么人,让人传进来召见就是。”萧昱扶住他,劝道。
一连好些天连床都下不了,这会儿怎么就突然一下起来,还闹着要上早朝了。
郑贵妃望了望皇后,也上前劝道,“陛下,太子说的对,有事召大臣进来说就是了,这会儿早上外面正冷,好不容易好些了,若再出去吹了风有个好歹,又得受罪了。
皇后望了望北汉王的神色,却还是猜测不出他到底上朝要干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朕自己的身体,知道分寸。”北汉王沉声说道。
“陛下……”
“崔英,扶朕出去。”北汉王不理会众人的阻拦,执意要出门。
一行人只得一道跟了出去,崔英一边扶着他出去,一边吩咐了宫人去敲响朝鼓。
皇后跟着出去,看着外面已经备好的龙辇,眉眼掠过一丝幽深,看来他今日要早朝,并不是临时起意的。
崔英扶着他上了龙辇,北汉王望了望众人道,“都到乾坤殿吧。”
说罢,龙辇一动,圣驾仪仗先行离去。
凤婧衣侧头望了望萧昱,道,“过去看看吧。”
一行人不放心,也都想弄清楚皇帝不顾病重要早朝,到底是要干什么,于是圣驾之后太子仪仗,皇后和妃嫔仪仗迤逦浩荡前往了乾坤殿。
萧昱一路瞧着凤婧衣波澜不惊的面色,隐隐猜测到了她大约是知道了父皇要干什么,但也没有开口向她多问什么,不过会发生什么,却猜出了七八分了。
相较于他们两人的平静,皇后和郑贵妃一行人倒有些坐立不安了。
“皇后娘娘,陛下这到底是要干什么,臣妾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郑贵妃有些紧张地说道。
陛下都已经数月不曾早朝过问政事了,今日明明还有病在身却执意要早朝,而她的三皇子今天夜里才能回京。
“沉住气,慌什么?”皇后面目平静地说道。
不管他是要干什么,现在她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郑贵妃稳了稳心神,沉默地跟在皇后边上,不敢再多问什么。
圣驾到达乾坤殿之时,文武百官已经早听到朝鼓声赶到了大殿等候,看到数月未曾露面的北汉王拄着手杖进殿,齐齐跪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汉王在排山倒海的呼声中缓步走向了乾坤殿尽头的龙椅,走上玉阶,坐到龙椅上已经累得额头沁出汗来,歇了一口气方才出声道,“都平身吧。”
萧昱等人也随后跟着进了殿,看着已经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人面色有些煞白,不由担忧起来。
北汉王一手撑着龙椅扶手,望了望站了一殿的臣子和妃嫔,方才笑着说道,“朕一直缠绵病榻,数月未曾早朝,这几日躺在床上总是回响起朕自登基以来的许多人许多事,于是就想着上朝来见见众爱卿。”
凤婧衣与萧昱并肩而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北汉王与朝中列位臣子笑着说话,他一个一个地点着名,说起臣子们为北汉建立的功勋,一派感激之色。
她知道,这是在为他最终要说的话铺垫,他是要这些人念在他这一片感激的情份上,将来能好生辅佐萧昱。
朝臣们听到北汉王一件一件的说起往事,尤其是一些自他登基就入朝为官的,都忍不住回忆往昔,感慨不已。
皇后目光深沉地望着高踞龙椅的人,自他登基便入宫为后,不说十分了解他,但也是摸得准七八分的,自然他现在是想要干什么,便也猜测出来了。
她是他的结发皇后,可他这一生心心念念的始终是戚云萝那个贱人,好不容易把她解决掉了,她的儿子如今却跑回来要成为北汉的皇帝,这口气让她怎么咽得下去。
只可惜,她自己没有生出一个儿子,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戚云萝的儿子登上皇位,作威作福。
北汉王一一跟朝中几位重臣说了话,沉默了一阵说道,“朕实在惭愧,在位期间未曾为北汉开疆拓土,也不曾让百姓都安定生活,不过倚仗列位臣工,倒也未曾辱没了祖宗,只是如今北汉外有大夏兵马压境,内有冥王教作乱,朕这身子骨也难有什么作为,一直以来鸿宣太子代为执掌朝政,政绩斐然,列位爱卿也是有目共睹的,朕自知大限将至,遂想早日将北汉江山交由太子,不知列位爱卿以为如何?”
一时间,殿内朝臣议论起来。
“皇上正值盛年,再调养些日子兴许就好起来了,再者,北汉也从未有过禅位的先例,皇上想如今就传位于太子,实在有些不合规矩。”一位朝臣上前道。
太子执政期间,也确实颇有政绩,北汉与大夏交战多年也从未有过大胜,但在他手里却夺下了白壁关,这是北汉之前列位先皇都不曾有过的战绩。
只是,自古以来都没有皇帝在位期间就禅让皇位,此举实在有违祖制。
“规矩人定的,自然也能由人改,朕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如今也实在无多少心力再掌管朝政,近年来朝中大事也皆是由太子作主,虽未登基为帝,却都做了一个皇帝该做的,如今朕将皇位传给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北汉王说着,一拳抵唇一阵剧烈地咳嗽。
自昱儿回国,他便一直称病将朝政大事交于他,就是为了让他赢得民心,而他也终不负他所望,让朝中许多臣子心服口服。
只是高皇后和郑家的心思,他一直心知肚明,若不是能亲眼看着昱儿登基为帝,他又如何放得下心到九泉之下去见他的母亲。
众朝臣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虽然北汉历来没有禅位的先例,但鸿宣太子执政以来所做所为也是有目共睹的,除了没有正式登基之外,俨然已经是北汉的皇帝了。
北汉王淡淡地打了一眼,继续说道,“如今北汉外有强敌,内有祸乱,朕不想再发生朕继位之时的惨剧,思来想去唯有此时将皇位传于太子,才能安心。”
他这么一说,朝中的老臣皆是一阵沉默,北汉历代新皇登基之时,宫中都免不了一场祸乱,甚至发生血流成河的惨剧,细细一想陛下所思所想倒也不无道理。
皇帝在世之时退位,让太子继承皇位,也免于驾崩之后,皇子间争夺皇位手兄相残,除了不合规矩倒也没什么不好。
“陛下思虑周到,臣赞同。”一位朝臣站出来道。
不一会儿功夫,接连几人也都站出来表示赞同,北汉王眉眼间缓缓蔓延起笑意。
但只有崔英知道,这些臣子是近些日陛下派人暗中打过招呼的,今天的早朝他已经早早便有计划的。
北汉王抵唇一阵咳嗽,声音也跟着嘶哑了,“这是朕在位的最后一道旨意,能得列位臣工理解,朕……不胜感激。”
因为今天的早朝来得太过突然,这道旨意也来得太过突然,皇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高皇后和郑氏一派的人一时间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若是再反对下去,只会让人以为他们别有目的,想要北汉皇室再有皇位争夺的流血祸事。
于是,也只能表示同意,等到江阳王回宫之后再作打算。
“皇上圣明。”众臣齐声道。
北汉王面色有些苍白疲惫,望向了一眼边上的崔英,道,“宣旨吧。”
崔英捧着早已备好的圣旨,上前殿开始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而今登帝位三十载有余,上承列祖遗训,下思万民,心存社稷,奈何年事已高,恶疾缠身,恐大限将至,无力再执掌政务。未央宫鸿宣太子萧昱,素来仁孝,且具文韬武略之才,朕思虑再三,遂决意禅位于鸿宣太子萧昱,为稳固社稷定安,钦定即日登基为帝,册立太子妃凤氏,为北汉中宫皇后,辅助太子,执掌六宫事宜。皇后高氏自朕禅位之日起,为北汉皇太后,移居庆安宫中,贵妃皆加封为太妃位,移居北宫。今拟此诏书,诏告天下,望上苍庇佑北汉,千秋万世,国运昌隆,钦此。”
北汉王在圣旨宣读完,微笑举目望向萧昱,道,“昱儿,北汉的江山社稷,朕就交给你了。
萧昱怔然了片刻,举步上前行至玉阶之下,撩起衣袍跪下,“儿臣萧昱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年,对于母妃的死他一直心存怨怼,可是这个人却也一直尽力给了他最好的保护。
凤婧衣深深吸了口气,随之上前在萧昱边上跪下,伏首道,“太子妃凤氏接旨。”
皇后咬了咬牙,带着一众嫔妃行至殿中,跪下道,“臣妾接旨。”
这个人啊,所思所为的每一件事,都在为戚云萝的儿子着想。
她们都是他的妻妾,他也不止这一个儿子,可是他一门心思想着的,永远都是戚云萝和她的儿子,以前戚云萝在的时候,她不甘心,后来她死了,她还是不甘心。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结果。
北汉王满意地笑了笑,道,“朕要说要做的都做了,以后的事就交给新皇帝了。”
说罢,伸手接过了崔英递来的手杖拄着起身,哪知刚一站起来,眼前便一阵发黑倒了下去。
萧昱健步冲上玉阶,一把扶住“父皇!”
“陛下!陛下!”朝中大臣惊声唤道。
看这情形,也纷纷猜测皇帝恐怕是真的时日无多了,所以今日才早朝急着将皇位传给太子。
空青和众太医过来诊治过后,说道,“太上皇一直久病缠身,体质虚弱,有些劳累过度,得尽快送回栖梧宫静养医治才是。”
凤婧衣望了空青一眼,朝萧昱道,“你继续早朝吧,我带人送太上皇回栖梧宫。”
禅位圣旨刚下,今天的早朝对他很重要,若是处理不好,便真的有负了太上皇一番安排。
萧昱沉默了片刻,道,“朕下朝就过去。”
凤婧衣淡笑点了点头,与太医们一起将太上皇送出了乾坤殿上了龙辇紧赶着回了栖梧宫,刚将人送回到了内殿,人就已经醒过来了。
人虽然神色满是疲惫,不过却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这么多年等着这一切,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方才空青就给她使了眼色,想来太上皇并非真的病重昏厥,只是在朝臣面前演了一出戏,让所有人都真的相信,他是真的快不行了,好让他们尽快接受萧昱这个新皇帝。
皇后和郑贵妃等人随后赶到了栖梧宫,里面太医说不让进,便也只能在外面等着,只是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在这宫里争了一辈子,谁也没争到那个人的心,如今这么一转眼的功夫,都成了太后太妃,后宫再没有她们立足之地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回过神来。
“皇后娘娘,现在……”郑贵妃望了望她,想要开口说话。
“郑太妃,哀家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而是庆安宫的皇太后。”高太后声音有些沉冷。
新皇后执掌六宫,她在后宫之中又还能干什么,皇帝这是有意要赶在江阳王回宫之前让太子登上皇位,让他们无反手之力。
他会做出这一切,她并没有多少意外。
当年,为了保护戚云萝的儿子,不惜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利用,构陷江阳王将其废黜,不就为了今天的一切,这些事他们各自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些年,他的满腹心机,他心狠手辣,她早已领教见识多次了。
可是,他以为让太子坐上皇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那他就大错特错了,高郑两家与戚云萝的儿子是决计不能共存的,要么他们将他拉下皇位,置于死地,要么他们将来死在他的手里。
毕竟,当年他的母妃就是死在他们两家手里,这个仇他迟早会报的,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太上皇回到栖梧宫醒来,凤婧衣立即就让方嬷嬷派了人去乾坤殿传话,以免萧昱会挂心着这边,贻误了朝政大事。
这是他登基为帝的第一天早朝,出不得半分差错。
方嬷嬷和太医先后出去,内殿便只剩下崔英和她两人在床前伺候着。
“朕该做的,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以后的路要看你们的了。”太上皇说着,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道,“凤婧衣你在北汉一天,你和昱儿就是生死相连,那个孩子朕不追究,但不代表别人不追究,你好自为之。”
凤婧衣沉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罢了,你出去吧,宫里宫外也有许多事要你操心的。”太上皇说罢,又朝着崔英道,“让外面那些人,都进来吧。”
外面那些人,自然指得是等在外面的太后和郑太妃等人了。
凤婧衣身起身离开,因着后妃都进去见太上皇了,宫中忙着新帝登基的事,栖梧宫的庭院便显得格外冷清安静了。
这个时候,瑞瑞也醒了,不知是在干什么。
只是现在宫中诸事杂乱,她还不能回去看他,再过两日便是他的生辰了,怕也无暇去陪着他了。
她当然知道,瑞瑞留在北汉也是身处险境,可若是送去大夏,也未必安全。
夏候渊还在暗处,为了对付夏候彻筹谋多年,会做出些什么,她也无法预料。
“皇后娘娘,尚衣局的人过来了,要给娘娘量身裁制凤袍。”方嬷嬷过来禀报道。
新帝登基仓促,要准备新帝新后的龙袍凤袍很多东西,只得赶着时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