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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皇嫂!”奚柏笑嘻嘻地道。
“娘娘请!”瀚淳柔声道。
“瀚殿下请!”胭脂以手作请,礼遇有加。
几人这才重新回斋内,围着残棋,对桌而坐。奚柏亲手为胭脂沏了一杯顶级春尖玉舌茶,以示恭敬。
茶香袅袅,四下流散。胭脂与瀚淳分执黑白棋子,你争我夺地飞抢起来。在场观棋者静默无比,看着黑白棋子相互撕杀,好比战场上千军万马呼啸而过一般,时而沉思,时而赞美。
大半盏茶后,双方尚棋子已经所剩无多,看似僵持之局,胭脂先罢了手,淡然而语:“这局棋和了。”
“是娘娘手下留情,让瀚淳勉强坚持到现在。”瀚淳谦逊地道,又感叹着:“其实棋局就有如人生。每走一步棋就像我们做一个决定,而这些决定又与我们的将来相关联。”
胭脂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在说棋,而是在说命运,双手捧茶,轻饮数口,换了副阳光般的笑脸,:“棋局可罢手,命运能罢手么?”
瀚淳哑然,透过她绚烂的笑容看清背后几多无奈与哀愁。
姬修、奚柏不约而同看向她,又听她风清云淡地道:“既然命定如此,与天争一争、斗一斗又何妨?”
“天下间大概也只有你会将一切想得这般纯粹!”虽有旁人在侧,瀚淳依然说出自己心里话。他是懂胭脂的,从初识到如今,越来越懂她了。
“也许!”她双眉一飞,笑着放下茶杯,转身对奚柏道:“三皇弟,案子审得如何了?”
姬修察言观色,又见远处临昭在招手,知是胭脂可能有话要对瀚淳说,示意奚柏道:“刚上来几起卷宗,定襄王不是说要看看的么,要不咱们先去?顺便安排晚宴,这儿有临昭和娘娘在便好了。”
“瀚殿下,本王失陪了。你且与皇嫂在这品茶闲聊!”奚柏笑言欠身,与姬修一同退出凝心斋。
能与胭脂独处,瀚淳自是欢喜,只等二人一走,表情便少了客套,关切之意再明显不过。
胭脂退了侍卫婢女,道:“水金城一见到现在有大半载时光了罢!”
“是呀!”他啜饮着香茶,附和着说,目光久久落在胭脂皱起的眉心。但胭脂却不看他,只望向水面上盛开的荷,悠悠淡淡地道:“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我的确不该在这个时候冒昧来苍都吧?”瀚淳问。
“是被你吓了一跳,不曾想你竟然是墨绚国未来国君。”胭脂扭头对上他好看的眉眼。这张脸虽及不上桓的妖野,却温厚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世间事没有什么不可能。”瀚淳意有所指地道,声音柔若春风。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苍都吗?”胭脂认真地问。她从未想过水金城会面后还将与瀚淳有所交集,但他偏偏突然地出现了,还带着近四万的驻军。为了苍隐,她必须弄清他此行的目的。
对于苍隐的情报网,瀚淳从来不敢小看。他知道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试探性地回答:“假如我告诉你,我只是单纯想见见你,你信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胭脂不确定地反问,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洞穿一切,可惜他的眼睛明净得像一汪清碧的泉,不掺任何杂质。
“当然可以。”瀚淳不假思索地道。
“为什么要见我?又为什么要屯兵四万于水金城?”两国间互访很正常,但也不必带着四万大军前来,尤其在苍隐目前的情势之下,她不得不防。
胭脂问得很直接,但瀚淳答得更直接:“我可以给你幸福。”
虽然知道瀚淳对自己有爱慕之心,胭脂还是怔住了。毕竟,她已是一国皇后,任何人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言语上冒犯她。可是,瀚淳质朴的表白偏就胆大包天了,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我知道你曾是雾烈皇后,也知道你是桓帝之妻,更知道我不该这般冒昧地对你说这些,但爱情本身并没有过错。我只是告诉你,我能给你幸福,为你倾国倾城在所不惜。”有些事,如果永远不说出口,对方未必会知晓;而有些人,一但爱上就不可救药。他就是这样,对于认定的人与事,就算倾尽毁灭也会去争取。
靠近她的人都不会善终,她已经不敢再奢望什么!胭脂看着他,眸中温柔渐而化为忧伤,良久才说:“天下间,好女子多的是。”
“但只有一个你。”瀚淳反驳道,很坚定。
何以,她又招惹出了一个绝世男子?胭脂眸移至他处,一言不发。
“我能为你复仇。”就算奚桓在她心里的位置坚不可摧,他也完全可以用生存的力量替代已逝的创伤。“为你,也是为你的国家!”
闻声,胭脂眸色俱变,不得不对瀚淳另眼相看。这个时候和她讲条件的确易如反掌,而这个提议本身对苍隐而言有利无害。只是,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如果你是来谈条件,那你大错特错。我此生只是桓的妻!”
“你误会了,我……”瀚淳还没说完,胭脂隐有怒气,起身即走,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留下。
“娘娘,怎么回事?”临昭小跑过来,跟在胭脂身边问长问短,心想莫不是瀚淳冒犯了她?
胭脂无话,疾步走远。
在她身后,瀚淳沮丧地叫着想要解释:“胭脂,你听我说……你误会了……”
她一边走,一边冷笑,心想这天下尽是虎狼之心。有些人即使看起来温善,所怀心思也是莫测得很。
等她走得无影无踪,瀚淳一拳击在凝心斋房柱上。房柱上楞是多了一个窟窿。你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呢?明明是一番好意,倒说得让人全往歪处想,适得其反!
当晚,胭脂并未参加晚宴,静静呆在昭月宫,独自思索着一些事情。临昭也留在昭月宫,不远不近地守着她,既不敢说下午在凝心斋的事,也不好问她在想些什么,就见她一个人在殿中或走或停,或站或坐,像是在考虑什么重大决策,揪心得很。
毕竟有身YUN,走得久些就乏力。胭脂坐回躺椅,调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唤道:“临昭!”
“娘娘有心事!”临昭走过去。
“假如与雾烈拼死一战,你认为有胜算吗?”
“燕陌虽收复国土,但军队元气大伤,国力衰退,未必会再战。”临昭想了想道。
“他的确不一定会再战,但有一个人你太不了解了。”燕陌懂得珍惜与感恩,很大程度上不会主动与她为敌。这一点,胭脂是有把握的。
“谁?”
“席舒。”胭脂指点迷津地道:“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又忠诚无比。当初,苍隐军势如破竹,此人尚能力战死守到最后,形成如今势态,作战能力之强,放眼苍隐,怕是只有庄杰可以与之一较高下,只可惜庄杰已殉国,目前怕是无人可与之匹敌。”
“若无兵,将能行么?”临昭又道:“雾烈军算是得胜,但死伤亦是惨烈。其号称两万余人镇守玉霞关,亦有可能只是虚张声势。”
“我倒并不觉得是虚张声势,雾烈统一,民众拥护,参军人数大大增加亦非不可能。漕州兵力一万八千余人,过去从未参加过任何战事,我很不放心。现在,墨绚国又以四万兵力驻扎于水金城,若其趁虚而入,四天就可抵达漕州,而隐风营担负驻守都城的大任,是苍都最后一道屏障,万万调用不得。”胭脂将局势看得很清楚。
“娘娘的意思是墨绚国有可能对我方发起进攻?”临昭猜测着。
“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但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你要知道,四国中并不只是苍隐在动统一四国的心思,其它三国亦是有所计划的。”当家国利益与儿女情长发生冲突,通常来讲,家国利益是第一位的。不是每个国君都会像桓一样为了爱情可以舍生忘死,何况瀚淳与她只不过是匆忙见过两面。对这个道理,胭脂有深刻认识。她更相信瀚淳是在威胁她,而非出于真心。
“那当下,我们应该怎么办?”临昭深谙刺杀之道,却对于打仗、指点江山认知不多。
“今日漕州信使到了么?可有新的消息?”
“到了,没有什么重大变化。”
“那就好。”胭脂略略安心,再次陷入深思。应该怎么办,才能确保漕州安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