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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来拜见赵樽,她去做什么?
江风呼呼地吹着,她还没有走近昨日那个船舱,就看见赵樽从里头走了出来,后面跟着郑二宝和月毓,那两个人都低垂着头,恭敬而小意。只有那位爷高冷雍容,一双清冷无情的眼睛出奇的冷峻。衣袍在江风中猎猎翻飞,整个人被江上波光一映衬,越发显得风姿尊贵。
都说权势是男人魅力的重要提升,甚至可以划上等号。这么一瞅,夏初七完全同意了这个观点。赵樽确实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江边风大,怀着身子,不要站在风口上。”
见到她,赵樽脚步顿了下,威严少了几分,向她伸出手来。
“……”
夏初七很想瞪他一眼。
可惜,当着月毓的面,想到自个儿昨天说的话,她不得不把一口老血咽了下去,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捂在小腹上,一只手搭在他的掌心里,完全一副受宠狐狸精的小模样儿。
“爷叫楚七来,不知有何事交代?”
赵樽低头瞄了她一眼,并没有马上回答。
可就在他停顿的一瞬间,夏初七却敏感的捕捉到了他脸上的迟疑。
“见一个人。”
轻“哦”了一声,她没有再追问。
不管是见什么人,要躲也是躲不了的,赵樽既然让她去见,那她就去见好了。
他都不介意,她又何必介意那许多?
这艘官船实在很大。
入得膳食舱时,侍婢们已经麻利地摆好了饭菜。
有几个身着大晏官服的人坐在里头等候,一见到赵樽,恭敬地行了叩拜礼,双方又虚与委蛇地客套了一番场面话,再次入座时,一个身着官袍的年轻男子,目光突然一惊,愣愣地望向了坐在赵樽身边的她。
果然是熟人。她叹!
那男子不过二十来岁的光景,身形修长,浓眉大眼,五官长相虽不如赵樽那么完美得令人无可挑剔,却也有另一种权贵公子的潇洒之态。
夏初七淡淡的回视他,轻挑了唇角不吭声。
而他的眼神儿,从疑惑到吃惊,也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常态,嘴上客套着,别开脸去,对赵樽行了一个子侄辈的礼数,才含笑道:“殿下,此次走得太急,子苏只略备了一些薄礼,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子苏客气了,本王不敢收受,那不合礼数。”
“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巴州府当地的一些土特产。此次子苏奉陛下之命前往蜀黔两地开路置驿修桥平险,实在抽不出空来置办。前几日,听说殿下官船从巴县赴京,这才巴巴追上来,还望殿下笑纳。”
赵樽没再坚持,点了下头,示意郑二宝收下,突然低下头来,看了一眼面色淡然的夏初七,介绍说:“阿七,这位是魏国公府的小公爷夏常。你替本王去斟一杯酒。”
“是,爷。”
对这个太过肉麻的称呼,夏初七只眉头跳了跳,就起身面色如常地去斟酒,却把夏常给搞得一脸的迷惑。
原本他刚才见到夏初七是有些震惊和怀疑的,可如今看这二人坦然的样子,他却有点不太敢确定她是不是夏楚了。如果是,赵樽怎敢这样大的胆子?心里敲着鼓,他却没有表现得太过情绪化,还主动笑着起身作揖。
“不敢不敢,殿下有礼了。只是这位小公子面生得紧。”
“她是本王新收的……”赵樽淡淡的瞄向夏初七,一只手慢慢的覆上她握着酒壶的手,暧昧的拍了拍,在夏常面露尴尬和夏初七心里猛跳的时候,却没有说出“侍妾”两个字,而是淡定地改了口。
“良医官。”
暗松一口气,夏初七很想掐死他。
这样正经的场合,他也能故意吊着胃口整她。
轻咳了一声,她见夏常盯着她不转目,抿了下嘴,学着男人那样抱拳作揖。
“不知小公爷看着小子做什么?小公爷长得玉树临风,小子却容颜丑陋,只怕会污了贵人您的眼睛,还请小公爷大人大量,收回您的贵目,免得让我家爷误会了才是。”
被她这么一呛,夏常的尴尬多了几分。
“不好意思,子苏失礼了。还没请教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我家爷的人,姓甚名谁是你能随便问的么?”夏初七挑了下眉头,对现在魏国公府的人绝对没有什么好气儿。不过,她说话虽然呛,却句句都在拍赵樽的马屁,而且呛人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从容的笑意,愣是让那夏常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生生愣在那里下不来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席间谁也没有开口,沉默了一小会儿,待那夏常臊得脸都红到耳根了,赵樽才淡淡地扫了一眼同样尴尬的几位官员,语气平静地道:“本王这名良医官会医术,善谋略,精通兵家杂学。与本王兴致相合,结为莫逆,也让王本惯得没了礼数,诸位大人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才是。”
什么叫着厚黑学?
什么叫做死不要脸?
在赵樽身上,夏初七算是体会到了这两点。
她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掺和,坐了回去。
可席上人,却是松了一口气,纷纷对她表示了赞美之意。
夏常脸上的臊红未退,也只能顺着台阶往下溜,“原来这位小先生竟有如此大才,到是衬得我等实在粗鄙不堪了。要是有机会,还得请小先生指教子苏一二。”
夏初七笑眯眯的,一脸天真地说:“小公爷过奖了,只怕本人指教不上你啊,就你这资质,一看便是愚钝之人,习医不成,兵家谋略那更得是智者所为,与你不太相衬,到是那种吃喝嫖赌的杂事,我看你应该挺能。”
夏常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他们这些人,哪里见过如此不懂礼数的人?
人家与她客套几句吧,她却是半点都不客气,直接往人的心窝子里捅,实在让人生恨。可偏偏她又是赵樽的人,即便他心里窝着火儿,又拿她没有办法。
“阿七。”赵樽眉心跳了下,慢慢悠悠地道:“不得在小公爷面前放肆。”
“是,主子爷,阿七知错了。”夏初七低眉顺眼的回答着,看着夏常被呛得青一下白一下的面色,心里真真解气。她何尝不晓得赵樽的用心,不过是与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演戏罢了。
想想他这么好,她索性马屁拍到底,不顾旁人在场,犹自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替他松着肩膀,那小意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温柔妇人,哪里还有刚才像个小子一样的伶牙俐齿?
“爷,你身子骨可好些了?”
赵樽唇角再颤了下,按住她放在肩膀上的手,牵了她过来坐下,“先头不是说肚子饿了,快坐下来吃,这几位大人都是自在人,不会与你计较,你不必如此。”
夏初七“哦”了一声,像是“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
如此一来,那些原本“计较”的人,却是真正不好计较了。
一群人重新开怀畅饮,一句一句扯东扯西拍着赵樽的马屁。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夏常心里的怀疑,也因了赵樽与她的自在,落了下去。
经过了两年时间,夏楚原就是正在长身子的年纪,与现在的夏初七不论身形还是五官都有了一定的变化,尤其在夏初七刻意的修饰和换了男装之后,认真说来变化很大。要不然,李邈也不会三番两次的试探,直到见到桃木镜才敢相认了。
另外,按大晏的官位制度来说,王府良医官得由太医院推荐后,由史部来铨选,最后还有一关,必须由皇帝御笔亲批之后才能正式上任。那么既然她是晋王府的良医官,连当今陛下都不怀疑,他哪里用得着去怀疑?不过就是一个与夏楚长得相似的少年而已。
夏常憋了许久的气,终于松了下去。
大家都放松了,饭桌上的气氛便转好了。宾主尽欢,谈笑风生好不惬意。只是夏初七在见到夏常不再尴尬的面色时,突然之间,再次大彻大悟了。
用兵之道,这赵樽已然到了最高境界——诡道。
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糊弄起人来,他真是一套一套的。
看起来赵樽他确实怀疑她是前魏国公府七小姐了。只不过,他究竟信了还是没有相信,甚至于他此番的举动也是试探都没个准儿。但不管如何,他既然已经决定了带她回京师,早晚她的长相都会让人怀疑,嚼出舌根子来。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带她来见夏常,把事情挑开,这一招胆儿真大,不管叫“李代桃僵”也好,还是“偷梁换柱”也罢,总而言之,算是给了她一个正式的身份。
“楚七——”
外头一声拔高的尖叫声,打断了里面的推杯换盏。
赵樽面色一沉,郑二宝察言观色,走出去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