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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能在朝堂面见皇帝的,就没有一个是傻子,洪泰帝只说给儿子们分封去各地做藩王,却没有说孙子怎样安排,他的语气很容易听得出来,储君之位,他还是属意于赵绵泽。但事到如今,即便他是皇帝,反对的人多,他也不好直接下旨立储。
所以,赵析之前布的那个局还是很有影响的。
如果没有赵绵洹的出现,洪泰帝一意孤行要立赵绵泽为储,还是能得到很多人支持的。可如今活生生跑出来一个赵绵洹,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长孙,嫡长孙,却偏偏又是一个傻子。于是,这个局就僵在了那里。
洪泰帝不得不顾及王公大臣们的看法,可王公大臣们也清楚地知道,老皇帝并非一个举棋不定的人,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很难再更改。但立储是国家大事,不仅关乎社稷命运,更重要的是,也关系到臣子们未来的人生命运,乃至他们家族的命运,只要老皇帝还没有下旨,有机会都想要抗争一下。
下面的人脊背冒汗,暗暗揣测,洪泰帝却缓和了语气,“诸位臣工为了大晏社稷日夜操劳,忠言进谏,朕心甚慰。不过此事朕意已决,无须再提了。”
帝王有帝王的威严,洪泰帝本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城府极深的皇帝,他的话说到这里,事情就算是结论。立储之事容后再议,对于各个阵营的人来说,其实也都没有输赢,都还有希望。可越是如此,私底下的暗流就越是凶猛。
洪泰帝退出奉天殿之前,又特地吩咐内侍叫留了几个儿子和孙子一起去谨身殿等候。末了,他唤了崔英达来,差人去秦王府请因“身体不适,不便上朝”的秦王赵构一起到谨身殿见驾。
谨身殿。
崔英达将泡好的参茶递到洪泰帝的手中,“陛下。”
微微阖着眼,洪泰帝揭开茶盖子,吹了吹水面,轻抿一口,才抬起眼来,看着面前的几个皇子皇孙,重重一叹,“今日朝堂上的事,不知你们有何想法?”
赵绵泽首先跪了下来,“皇爷爷春秋鼎盛,我父王又刚刚故去,孙儿认为立储之事,确实不必急于一时。而且,孙儿以为,孙儿才能不及十九叔,孙儿身份,也不及二叔,实在难当此重任。”
他静静说完,面上表情真诚,殿内却安静了下来。
洪泰帝皱着的眉头松开,摆手让赵绵泽先起来,想了想,忽然又转头看向赵樽,“老十九,你以为如何?”
赵樽上前施礼,淡淡道:“儿臣一介武夫,实在不宜参政。”
“这里都是一家人,谈谈看法。”
“儿臣没看法。”
他永远都是这样,清风冷月,不卑不亢。
洪泰帝目光微微一闪,盯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像是考虑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又说:“今日兵部尚书谢长晋上了一奏,朕原本是要在朝上议一议的,但考虑一下,还是决定先私底下问问你的意见。谢长晋上奏说,老十九不日就要前往北平府,如今北狄战事不绝,为了便于兵部调兵行事,应当收回你手中兵权。”
停顿一下,他不再说下去,只淡淡看向赵樽。
赵樽面不改色,“全凭父皇定夺。”
叹了一口气,洪泰帝脸色微微一沉,“这个谢长晋啊,就是性子急躁得紧。如今南方有旱灾,北方有大雪,周边小国又屡有侵犯,朕以为有老十九坐镇最是能稳定军心,弹压敌寇。不过,谢长晋联合了诸多老臣一起上奏,堪堪陈述此中之紧要,朕一时也不好驳他。尤其这关系到兵部的差事。朕用人,就不能疑,他们上奏多次,朕也不好再装聋作哑。”
赵樽心中了然,看着洪泰帝,淡然拱手,“父皇所言极是,儿臣就要去北平府,正想向父皇请辞。如今刚好,兵符已交,儿臣也可以赋闲在家操办大婚之事了。”
“那……也好。”
很显然,洪泰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从既日起,金卫军三大营的调遣之权就归还兵部吧。另外,谢长晋还请旨说,魏国公夏廷德神勇无双,可担此重任,朕也深以为然。所以,把金卫军交到魏国公之手,老十九你尽管放心。不过你仍然是朕的神武大将军王,一旦国家有难,外敌兴兵,还得你亲自披甲上阵才是。”
洪泰帝面带微笑,声音和暖,说了一大通抚恤的话,赵樽始终淡然,无可,无不可。但是,在场的人却都知道,在这立储的关键时候,洪泰帝这样做的目的,不一定完全因为忌惮赵樽,却一定是在为赵绵泽增加砝码。谁不知道魏国公夏廷德是赵绵泽的老丈人,把天下兵马之权交给他,那不是明摆着为了给赵绵泽立储助力吗?
人人心中都有一盏灯,照得雪亮。
自然有人会唏嘘,替赵樽不值。自古飞鸟一尽,良弓必藏,享福之人都不是打天下之人。当初,在大晏满目疮痍,四方烽烟的时候,赵樽他是领天下兵马的神武大将军。如今大晏处处沃土,歌舞升华,他成了神武大将军王,多了一个“王”字,却失去了调兵之权,空有一个头衔。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这本是世上最纠结的一种关系。
然而,失去了兵权,赵樽仍是清风般高华,就像根本就不在意。
正说话间,有小太监来报,说秦王殿下来了。
秦王赵构是老皇帝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张皇后所出嫡子。
如果从兄死弟继的祖制来说,太子赵柘是长子,他死了按顺利便该是秦王赵构继储位。可赵构虽然是宗人府的宗人令,朝廷一品大员,掌管着皇族属籍的事务,可宗人府实际并不是要害部门。加之赵构此人从小体弱多病,更是常常抱病不上朝,似乎有意无意一直在避开朝中风云,也并不见他与哪个兄弟太过交好,所以虽然有人提议立他为储,但他本人似乎没有半点意愿。
人很快宣了进来。
赵构约摸三十六七岁的年纪,瘦得仿若一根风中竹竿,面色苍白,阴凉憔悴,一看就是久不出门的样子,从殿门口走进来都是颤颤歪歪,让人瞧着生怕他被谨身殿的风吹跑了。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安。”
洪泰帝看他一眼,为他免礼,因他身子不好,还特地给他赐了座。先问了他身子如何,为何没有入宫看望母后云云,最后终是问到了赵析在宗人府里的情况。提及逼宫篡位的赵析,赵构言辞之间颇为迟钝,每一个问题似乎都要考虑良久才回答,看上去就不像一个睿智的主儿。
“回父皇,老三他很乖顺,在宗人府里每日就,就写写诗,写写字……不,写写经书,说要忏悔,为大晏江山祈福,嗯,还有,还有要为父皇和母后祈福。”
他唯唯诺诺,停停顿顿,一板一眼的说着。
洪泰帝默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他,“果真如此?”
赵构点头,“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老三他确实诚心悔过,还有,还有那个,儿臣看他被褫夺了封号,怕宗人府里的人欺他,特地给他安排了人,侍候着……”
众人原以为洪泰帝找赵构来探探风,是为了随便找一个机会给赵析台阶,放他出来。可谁知道听完了,洪泰帝却面色一沉,冷声道:“你倒是会做烂好人,朕让他去宗人府,不是去享福的,是让他去受罪的。回去赶紧给朕把宫人撤了。敢逼宫篡位,朕怎能轻饶了他?”
“是,是父皇。”
赵构面色吓得苍白,赶紧从椅子上滑下来,跪伏在地上。
“儿臣知错,儿臣有罪。”
他这头刚刚说完,洪泰帝还没有吭声,传令的小太监又急匆匆进来了,一脸的苍白,“陛下,皇后娘娘她……不好了……”
“何谓不好了?”
“娘娘她吐了好多血。”
一听小太监这话,洪泰帝当场摔了茶盏,发作了。
“太医院的一群酒囊饭袋,朕要砍了他们,通通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