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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搁这一小会工夫,大帐里已经整整齐齐地候满了将校,就连东方青玄也坐在里面。他俩一前一后的进来,她红润润的唇和红扑扑的脸,明显有过亲热的痕迹。将校们轻咳着垂下头,东方青玄也微微眯眸。
“说说情况!”
赵樽像是没有看见旁人的目光,正经地坐在首位。
斥侯长出列,抱拳汇报,“殿下,接到线报,因哈萨尔从永宁府一路败退至大宁,如今又在大宁与你胶着,北狄王听信了北狄六王巴根的谗言,认为他与您有私交,暗通款曲,互为照应,今日下旨召哈萨尔回哈拉和林。”
众人哗然,感慨不已。
“殿下,哈萨尔一走,北狄军心必乱,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
夏初七听着,心里头哭笑不得。看来赵十九的反间计真的奏效了,自古帝王都心疑,越是有能力的皇子,越是受人忌惮,何况哈萨尔还是皇太子?赵樽说,自从哈萨尔得到皇太子之位后,北狄内部的党争并没有停止。如今阵前召回哈萨尔,无非也是党争的结果。只可惜了哈萨尔,可以成功阻止赵樽两个多月,却阻止不了一道圣旨。果然,能人都不是死在敌人手中,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殿下,下令出兵吧。”
“李将军,何必现在出兵?不如等哈萨尔离开,到时候大宁换将,攻之必破。”
“不打败哈萨尔,如何安抚大晏百姓?”
“殿下,末将以为,要战,就得与哈萨尔一战。要不然,大晏军围了两月有余,结果却是在哈萨尔离开大宁之后破城。即使是胜了,大晏百姓和满朝文武会怎样说我们?与贪生怕死之徒何异?”
每个人的态度都不一样,有人觉得哈萨尔走了再打,减少伤亡是好事。有人认为那样体现不出大晏天朝的威风。最后讨论结果,将校们一致认为,今夜便是攻破大宁城的大好时机。打是决定打了,可如何打是个问题。
“殿下,卑职有一计。”
夏初七突然出口,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这些将校平素与赵樽接触得多,都知道他是赵樽的“身边人”,却从来无人在意过她的存在。如今听了她的话,纷纷侧目,想听听她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她看了看众人,像个男子一般,从容淡定,“卑职以为,殿下先前对大宁的围而不攻,对大宁一线城镇的骚扰,除了让哈萨尔疲于奔命之外,也必会造成他的惯性思维——骚扰了两月余,我军肯定阴谋。猜测这个阴谋,定会让他吃不下,睡不香。所以,殿下的做法称为反间计,卑职这个办法,就称为疑兵计。”
“疑兵计?”有人疑惑。
夏初七笑了笑,“所谓疑兵计,就是趁着北狄军心不稳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派出一支小股精锐部队骚扰北狄重镇建平,建平是进入辽东的关键城镇,哈萨尔定然看重。但是这次我们与以前不同的是,不能让北狄人发现我们只是游击作战,只是在骚扰,而要让他们认为……是主力在进犯。”
“怎样才能让他们误以为是主力?”
“诸位,昔年诸葛亮四渡赤水出奇兵……”
不等她说完,有人截了话去,“诸葛亮何时四渡赤水?”
“咳”一声,夏初七反应过来,四渡赤水出奇兵的是红军,稍稍尴尬一下,她搔了搔脑子,“反正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咱们要打运动战。让敌人误以为我们主力攻打建平,而我们趁着他们慌乱回援,主力再进攻大宁,不是以逸待劳吗?”
“就是声东击西嘛?”
不好意思地嘿嘿一声,夏初七点头,“差不多一个意思。一为虚,一为实。以小股精锐兵力进行特种作战,形成大部队进攻的场面,势必先让哈萨尔派兵增援建平不可。”
“特种作战?”有人听出兴趣来了,“如何让他们相信?”
“小股精锐部队的战斗,就称为特种作战。我们可以在城外遍插火把,插上四五里地,造声势,吹冲锋号角,作出主力攻城的样子,再以小股精锐部队为先锋,对方定会生出疑惑。建平遭遇大晏军主力进攻,哈萨尔是援还是不援?援必分兵,不援,如若城破,哈萨尔担不起那责任。再者,他就要回哈拉和林了,北狄军本就军心不稳,等他分散分力,我军主力再在大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先占大宁,再攻建平,不是很好?”
一个人说着,想到自个儿的美妙计划,夏初七有点激动,可等她说完了,四周却好久都没有人说话。不得不说,像城外遍插火把这样的行为……实在很幼稚,很小孩子把戏。可作为“疑兵之计”来说,不能说没有效果。所谓疑兵,也就在于一个疑字,当年项羽被围,“四面楚歌”的经典战役,也在于一个“疑”。有了怀疑,军心必乱。
好半晌,还是赵樽开口,“此计可行。”
来自心爱男人的认同,让夏初七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她攥紧拳头,激动地看了一眼赵樽,又看向营帐里的众位将校,突然向赵樽抱拳拱手,单膝一跪,一字一句清楚的请命,“卑职愿带领小股部队作战,请殿下给我两千兵马,做佯攻之势。”
比起先前来,她这句话更让人诧异。在旁人看来,她或许有点小聪明,可就那小小的身架子,也就是伺候晋王殿下还成,要上阵打战,确实少了一点“男子气概”。
看着赵樽眉头一蹙,晏二鬼赶紧出列。
“殿下,卑职愿领先锋营做佯攻。”
夏初七瞪他一眼,低低斥之,“抢生意?”
晏二鬼不敢看她。但他心知上一次让她入辎重营的账赵樽还没跟他清算,要是这一回让她出了事,他的脑袋就不用要了。所以,他满是“热情”地看着赵樽,等待他的命令。
赵樽没有回应,像在考虑,气氛一时胶着。
李参将往四周看了看,出列道:“殿下,末将以为,晏副将多次率兵打前锋,对北狄军较为熟悉,由晏副将领人去,更为妥当。”
其他将校纷纷附合,无人认同夏初七。或者说,无人相信她的能力。夏初七有些憋屈,难道他们都没有听过花木兰的故事吗?何况这“疑兵计”又不是真刀真枪的上阵打仗,她主要是为了脚底抹油开溜,哪里就不行了?
“殿下!”她目光定定看着赵樽,“卑职有把握,定能骗住哈萨尔。”
众人议论的时候,赵樽始终在沉默。如今见夏初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略略蹙眉,淡淡问:“齐侍卫可知,此役风险极大。”
“我知。”
“可知你之所请,是为军令状?”
“我知。”
“可知任务失败,你需负全责?”
“我知。”
说罢她再次抱拳,严肃道:“殿下,若任务失败,卑职愿领受军法处置。”
她斩钉截铁的声音,让帐内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愣住。谁都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这样的胆量。但此事事关重大,虽然都佩服她不怕死的精神,还是没有人放心她,都用“不赞同”的眼神看向赵樽。
谁也没有料到,赵樽却低低吐出一个字,“准。”
心里一喜,夏初七眉梢扬起,“多谢殿下。”
“殿下,末将以为不可。”马上有人反对。
“是啊,殿下三思,齐侍卫并无作战经验。”
赵樽微微抬了抬袖,没有看夏初七,只冷冷地看向众将,正色说道:“本王信她有这个能力。”
他都这样说了,众将校只好服气。只有座中的东方青玄微微抬了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初七,慢悠悠拿过边上的茶水喝一口。大概是营帐里太过安静,他揭开茶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点刺耳。
赵樽侧过头去,冷声问:“监军可有异议。”
东方青玄抬头莞尔,笑靥如花。
“本座无异议。”
夏初七悬着的心落下去,攥紧拳头,浑身的热血都在燃烧,她殷切地看着赵樽.他缓缓从座位上起身,沉声说:“齐侍卫之行,身负重任,深入虎穴,讲求进退有度,因此,你要的两千人,本王允你自行去营中挑选。”
“谢殿下。”
微顿,他又补充一句,“陈景会配合你。”
这个“配合”两个字,他说得极低,却又极重。陈景原是他的贴身侍卫,自然能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除了“配合”之外,他还负有“保护”她的责任。赶紧从他身侧出来,陈景抱拳低头。
“属下遵命。”
环视一圈众人,赵樽挥了挥手,看着她。
“事不宜迟,先去挑人吧,本王布置行军计划。”
夏初七朗声回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