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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黄昏独上大风骤 (一)
“迁都?” 众文武实在跟不上刘玄跳跃的思路,不由自主地齐声惊呼。
“迁都!” 刘玄笑了笑,好像将都城从洛阳迁往长安,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朕不能等着刘秀和樊崇两个前后夹击,干脆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
“陛下圣明!” 大多数文武躬下身,齐声赞颂。少数几个无法体会“圣意”者,也闭上了嘴巴,不再说任何反对或者质疑之词。
刘秀拿下了河北,樊崇兵临颍川,洛阳的确时刻处在两者的威胁之下,不适合再做都城。而将都城迁回长安,却可以巧妙地避开这两支队伍的威胁。并且今后朝廷兵马无论去攻击哪家,都不用再担心另外一家趁机抄自己的后路。
只是,计策虽然为好计策,想把机构臃肿的朝廷搬往长安,却不像寻常百姓搬一次家那样简单。即便群臣都拿出了全力配合,赤眉军也因为内部纷争,没有顾得上过来添乱。待刘玄重新于长安城的金銮殿内坐稳的屁股,时间也到了更始三年。
春风由南向北,将大地再度染绿。鄗县内外,鸟鸣阵阵,花香幽幽。
大汉朝萧王刘秀,放下毛笔,对着无尽的春光,轻轻伸了个懒腰,神思不知不觉间,就飞到了云霄之外。
最近几个月来,洛阳朝廷那边忙得焦头烂额,他在河北,却按照严光、冯异两个的谋划,果断停止了扩张脚步,一边整顿吏治,一边从新划分田地,调整税赋,让治下百姓修生养息。
大乱之后,任何微小的善政,都会收到令人无法相信的巨大成果。动荡的郡县,迅速恢复安定。流民成群结队返回老家。土匪山贼们失去了兵源,不得不选择向官府屈服。极少数规模庞大,或者冥顽不灵的匪帮,在铫期、马武、贾复、吴汉的联手打击下,也纷纷灰飞烟灭。
而就在河北全部平定,青犊、尤来和铜马义军,全都成为过往之时,刘秀又通过特别的途径,接到了岑彭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密报,更是喜不自胜。
原来,开春之后,赤眉军居然放弃了对洛阳的进攻,掉头西进,逆着当初绿林军东征路线,一路打进了宛城。更始帝刘玄先后派出二十几万大军围追堵截,却被那樊崇和徐宣,或者智取,或者强突,打了个丢盔卸甲。
拿下了宛城之后,樊崇和徐宣食髓知味,竟然再度依葫芦画瓢,沿着当年申屠健和李松走过的道路,长驱直入,进逼三辅。
平氏王申屠建,淮阳王张卯,随王胡殷,平氏王成丹等人,先后战败,泚阳王王匡、宜城王王凤两人临危受命,披甲上阵,也只是勉强能够守住城池而已。如今,长安一日三惊,文武百官坐立不安。当初刘玄看似聪明无比的迁都之策,竟然因为赤眉军的“不肯配合”,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除了彪悍的赤眉军外,名不见经传的蜀地豪强公孙述,竟也连续击败了益州牧张忠和前来支援的柱功侯李宝,将绵竹据为己有。从此,西川失去屏障,公孙述进可攻、退可守,志满意得,自立为蜀王。、
这时候,刘玄再想将都城搬回洛阳,已经不可能了。首先,国库空虚,大汉朝再也没有家底,供他继续折腾。其次,谁也无法确保,将都城迁回洛阳之后,赤眉军会不会如跗骨之蛆般跟上来,再度让朝廷面临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
在对更始朝诸般不利的消息中,丞相李松亲自率兵剿灭了临泾方望,杀了伪帝孺子婴,显得格外光鲜。但是在刘秀看来,这并不算什么战绩,方望只是个妄人而已,手下连一万士卒都没有,就敢学吕不韦奇货可居,简直是自寻死路。在大浪淘沙风起云涌的时刻,他的崛起和覆灭,注定不过是朵小小的浪花罢了。
如今能让刘秀稍稍心烦的,只有两件事。第一是自己名义上的正妻,萧王妃郭圣通,屡次派人送信过来,催促他回邯郸相聚。
莫说阴丽华已经在邓奉的护送下,有惊无险地来到了河北。即便没有阴丽华在身边,刘秀也不想跟郭圣通那种精力旺盛的小姑娘朝夕相对。新婚之夜,他喝得酩酊大醉,一厢情愿地将郭圣通当成了马三娘的影子。然而,短暂的自我欺骗过后,他却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郭圣通就是郭圣通,永远不是马三娘。所谓浴火重生,不过是当年扬雄为了缓解师父的病情,所编造的一个善意的谎言罢了。
经历了这么多风雨之后,刘秀甚至隐约感觉到,师父在去世前的那几年里,其实早就发现了,三姐根本不是他的女儿。只是,只是,老人家却不想面对冷酷的现实,宁愿活在虚幻当中而已。
刘秀还年青,还做不到像师父晚年时那样,把虚幻当做现实。所以,他隐约竟有些畏惧,去面对郭圣通的热情。更不消说,在跟阴丽华重逢这几个月里,后者已怀上了他的骨肉。以郭圣通的强势,他真的不敢想象,阴丽华跟着自己回到邯郸之后,二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
另一个让刘秀心烦的事情,则是究竟何时挥师渡河南下。若是早了,自己跟刘玄拼个两败俱伤,肯定会白白便宜了赤眉军。若是晚了,万一刘玄这个软骨头支持不住,直接选择了向赤眉投降,自己即将面临形势,将更加严酷。
毕竟如今的赤眉军,堪比当年刚刚起事的舂陵兵,那樊崇跟自己的大哥刘縯当年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至于现在还在名义上坐拥天下的刘玄,已经跟当年昆阳大战之后的王莽,没有太大区别了!
“主公,今天好生悠闲!” 朱佑沿着台阶快步走上,圆圆的脸上,满是春光。“不认真读书,当心被先生打板子!”
击杀了孙登和谢躬之后,朱佑的心境,明显改善了许多。眼睛里的仇恨一天天变淡,言谈举止,也恢复了早年的幽默与诙谐。
“先生何在?!” 刘秀笑着站起来,用同样的语言大声回应。“近日读书,正有许多不解之处,需要向先生求教!”
“先生昨夜被师母罚跪,站不起来了,站不起来了也!” 朱佑摇摇头,放声大笑。声音震得门外的桃花,如飘雪般簌簌而落。
刘秀被逗得哈哈大笑,许久之后,才擦了擦眼睛,正色问道:“仲先,你今日来这里所为何事?莫非南岸那边,又有异常动静?”
“动静没有,但今天有个名叫强华的书生,求见于我,向我献上了一个有趣的东西!” 朱佑收起笑容,从拎在手里的牛皮袋子中,掏出了一卷看上去非常古旧的书简,缓缓摆放在了书案上。“说是来自上古,名为《赤伏符》,与河图洛书同代,呵呵,你快来鉴赏鉴赏!”
“上古?” 刘秀敏锐听出了朱佑话语里的不屑味道,沉吟一声,信手打开了书简。
有股霉味,扑鼻而至。紧跟着,几排蹩脚的秦篆,映入他的眼底: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鬭野,四七之际火为主,六九之间水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