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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若不是这场叛乱,朕几乎错过辨识一个栋梁之才的机会,这恐怕是这场叛乱为数不多的收获之一吧。林觉,你好好的替朕办事,将来必是朝中砥柱,朕很看好你。这一次朕破格将你从六品提到四品,给你封了爵位,也算是朕的一点小小的补偿吧。纵观古今,二十二岁做到四品大员的怕也是没几个吧。看看满朝文武,谁不是熬到胡子眉毛一大把才熬到四品以上官职。朕待你算是不薄吧?”
郭冲看着林觉,脸上满是笑意。
林觉忙道:“皇上隆恩,臣感激不尽。臣定尽心竭力为朝廷效力,不负皇恩浩荡。”
郭冲点点头,转头看着满园的花团锦簇,忽然伸出手过来道:“林觉,扶朕起来走一走,朕坐的有些腰疼。咱们边逛逛园子,边说话。”
林觉忙应了,上前伸手。郭冲抓住林觉的手腕借力站起身来。在接触到林觉手腕皮肤的那一刻,林觉感到郭冲的手一片冰凉,像是被一只死人的手抓住一般,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郭冲借用的力道很大,几乎是完全靠着林觉手臂的用力才站起身来,这更是让林觉觉得疑惑。皇上的身子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了么?站起来走路都如此困难了吗?
郭冲站在原地喘息了片刻,这才在林觉的搀扶下下了平台台阶,到了平地上也终于可以放开林觉的手,无需搀扶,负手缓慢前行。他走在前面,一会儿弯腰瞧瞧路旁盛开的花朵,一会儿手捻绿枝上的叶片在鼻端嗅闻,脸上露出惬意的微笑。林觉走在郭冲侧后,随时准备上前搀扶,因为他看出郭冲脚步虚浮无力,甚至有些拌蒜的迹象,生恐郭冲摔倒。看郭冲欣赏花木绿叶的样子竟然有些贪婪甚至留恋的样子,林觉心中更增疑惑。
在一小丛翠竹之侧的假山旁,郭冲停下了脚步,手扶青石转身对林觉道:“你给朕讲讲京东西路的情形吧。杨俊跟朕说了些,但朕还是想亲自问问你那边的情形。毕竟经历了一场大乱啊,怕是人心浮动,民心不安了吧。朕听说你似乎手段不够强硬啊。可不能有妇人之仁啊。该杀的必须要杀,不然遗祸难消,反受其害。”
林觉沉声道:“启奏陛下,京东西路现在总体局面还是稳定的,臣对教匪实行改造感化之法,效果还是明显的。各地都在开展对青教邪教的控诉和反省活动。新任个州县官员对此也是极为重视的。相信各地官员都是有奏折上报的。臣采用的是怀柔之策,尽量让秩序早日恢复,人心早日安定。故而对从匪百姓大多采用的是宽大自省教化之法。对于一些中毒较深的,但有挽救余地,也并不动用刑罚。采用的是监视居住之法,减轻官府的压力,同时又可以让官府和其亲人家眷共同努力,双管齐下,感化他们。当然了,对于冥顽不化者,暗中作乱的青教余孽。对于那些作恶多端隐瞒事实的青教教匪,臣还是没有手软的。臣只是希望尽量少杀人,少制造人心的慌乱,这对安抚民心总体有利。”
郭冲思索片刻,点头道:“你是安抚使,你觉得有用,朕也不好太干涉你。朕相信你的能力,否则也不会派你当这个安抚使。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朕说。朕尽量替你解决难题。只要对京东西路的安定有利,朕都可以应允。”
林觉拱手道:“多谢皇上。要说困难,那肯定是有的。其一便是物资短缺的事了。冬天已经到了,教匪涂炭之后,京东西路数百万百姓的粮食柴薪衣衫住所等问题都要解决。臣知道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和稳定比起来,钱粮物资可算不得什么。最怕的就是饥荒冻饿导致本就不稳定的局势恶化。所以,物资粮食的基本生活之用需得保证源源不断的供应。确保百姓熬过今冬。”
郭冲微微点头道:“这些事你放心,朕的子民,朕不会让他们饿死的。朕会让他们专门提出这一项粮食物资,保证京东西路的供应。朝廷虽钱粮困难,但这么点东西还是有的。”
林觉躬身道:“臣代表数百万京东西路百姓谢谢皇上的隆恩。有了皇上这句话,臣便有绝对的信心做好安抚之职了。臣有个建议,朝廷确实有困难,京东西路数百万百姓大部分靠救济,消耗着实不小。臣倡议来个对口帮扶。发动一场节衣减食运动。这样或许会减轻朝廷的负担。毕竟这不是一两个月的事,今冬明春大半年的时间,京东西路都是需要救济的。”
郭冲笑道:“怎么个对口帮扶?怎么个节衣减食?”
林觉道:“说白了,便是州府对州府,县对县的帮助。咱们大周富庶州府还是很多的,比如京城,便比应天府富裕的多了。还有南方的杭州府,江宁府,苏州府,都是富庶之地。咱们可以让两三个州府对口一处京东西路的州府进行地方对地方上的救济。简单而言,便是发动百姓节省一件衣衫,少吃一碗米面,对于富庶之地的州府不算什么,但汇总之后便是一大笔钱粮物资了。当然了,譬如以江宁杭州和京城对口应天府的救济和帮扶,三城拔九牛一毛,便可为朝廷节省大批钱粮物资。以苏州、扬州二府帮扶兴仁府。以大周其他富庶之州县对口帮扶京东西路其余州县,集朝廷和民间之力,会让朝廷减轻不少的负担,而各地州府百姓其实也不受太大的影响。当然了,这一切都是自愿原则,决不能强行要求,那便成了盘剥百姓了。”
郭冲眉头抖动,满眼惊讶道:“哎呀,你鬼点子还真不少,这办法朕觉得可行?也必是有效的。说实话,京东西路数百万百姓的赈济还真是一个大负担。这么一来,如果百姓踊跃,朝廷真的可以减轻不小的负担呢。嗯,可行,可行。朕觉得可行。这事儿你来做,需要朕做什么你说,朕一定帮忙。”
林觉笑道:“多谢皇上认可,真要这么做的话,自然需要皇上帮忙。皇上要让地方上支持,此为其一。其二,皇上还需亲为典范,捐衣捐粮。宫中娘娘妃嫔公公侍卫们也量力而为。这样便可为天下之先,起到垂范带动的作用了。臣想,给此事定个基调,便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让大周充满爱。’这样既能解决赈济的实际问题,对大周整个天下的民心氛围也是一次提振和升华。”
“哈哈哈,好,好!妙的很。亏你能想出来。朕决定了,朕便让你去做这件事。你都想的这么细致具体了,此事唯有你可为之。林觉,朕很高兴,你能体恤朝廷的难处,又能想出办法来解决应对,这可比那些只会发牢骚皱眉头的人好的太多了。朝廷里要是多几个你这样的,朕岂不省了很多烦恼了。”
郭冲很高兴,他是打心眼里觉得林觉这个办法高明。其实说白了,这件事做成了的话,朝廷省了一大笔钱粮不说,还可作为正面的风气宣传,提振整体精神面貌。大周近来民风颓废,太需要这种正能量的风气来提振了。但其实整件事说白了,便是一种变相的劫富济贫,颇有些道德绑架的嫌疑。
林觉这个想法是一直都有的。回京的路上林觉便思索过京东西路赈济安抚的局面,他认为一次两次朝廷拨付钱粮或许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整个京东西路要熬到明年夏天才有可能自足。平叛之后百姓们种下的夏粮要到明年夏天才有收成。这漫长的半年多的时间,几百万人中的大部分靠着朝廷赈济,那可是一笔庞大的钱粮物资的数目。朝廷是拨付不起的。所以林觉便根据自己在地球上所获得的经验,将爱心捐赠和转移支付的手段集合起来,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来。总体而言,林觉的目的只是希望京东西路的几百万百姓能熬过严冬,重获新生。
“继续说,还有什么困难。”郭冲手握一片竹叶,转身继续往前走。
“臣希望能给臣安排几名副手,京东西路那么大,臣便是跑断腿也无法面面俱到。接下来的赈济之事更需细致繁琐,臣不想因为臣的分身乏术而弄的一团糟。”林觉道。
“好办,适才说的对口帮扶之事便需要牵扯很多精力了,具体赈济之事自然需要具体经办之人。你只需坐镇京城指挥便是了。朕给你安排几个副使,你认识的官员里有可用之人么?可推荐一二。或者朕给你派几个能干的也可以。”郭冲点头道。郭冲知道赈济安抚之事的繁琐和复杂,林觉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多谢皇上,臣举荐两人,请皇上定夺。一位是开封府提刑司代理提刑官杨秀,之前他便是臣的副手,我二人搭档做事可事半功倍。”林觉道。
“杨秀?呵呵,你对他倒是挺不错的。上一次你去提刑司任职,也跟朕提出要将他带着。你对他倒是提携的很。”郭冲笑道。
林觉忙道:“这跟关系亲密无关,臣跟杨秀确实是好友,但臣主要是看中其才能。皇上万万不要误解。再说这安抚副使之职也不是正是官职,也谈不上提携。”
郭冲笑道:“朕只是这么一说罢了。能有想得之人共同协作做事,那本就是极好的。朕答应你便是。你告诉那杨秀,安抚之事办好了,那是大功一件。好好展现能力,为朝廷分忧,朝廷不会博待于他。”
林觉拱手道:“多谢皇上。”
郭冲道:“还有人选么?副使一人可不够,起码得有三四员才可。”
林觉道:“臣再举荐一人,此人叫杜微渐,臣以为此人可用。”
“杜微渐?这个名字好熟啊。朕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他在何处任职?”郭冲皱眉思索道。
“杜微渐是和臣同科的进士,臣是状元,他是第二名榜眼。”林觉道。
郭冲恍然道:“哦哦哦,朕想起来了,杜微渐……嗯,朕见过。不过……好像此人不在朝中任职了吧。朕似乎记得他辞官了。朕是不是记错了?”
林觉躬身道:“皇上没有记错,杜微渐辞官回京东东路海州老家种地了。”
郭冲皱眉道:“他为何辞官?”
林觉道:“是为新法之事。当初跟臣都在条例司检校文字公房任职,两部新法的制定发布,他出力不小。后来因为和严方两位大人的对新法条例的看法不同,便辞官回乡了。微臣也是那一次被方先生逐出师门的。”
郭冲看着林觉道:“这么说,他和你倒是志同道合之人了。但这种动辄辞官之人,脾气必是高傲的很,朕最不喜欢这种人,动辄恃才傲物抬脚走人。朕的想法是,谁想去当世外高人,朕从不拦着。朕可不惯着这些人的臭毛病。这种人,不用也罢。”
林觉苦笑道:“皇上,杜微渐虽然性子确实有些高傲,但他却是臣见过的做事最认真,最负责的一位。当初的新法条例几乎都是他主笔,他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为了新法条例而斟酌。他辞官的理由,其实也是为了新法更为完善可行而争论,是为了朝廷着想,绝非出于个人意气。皇上说是说他脾性不佳,臣当初不也是坚持己见?臣跟他其实是一类人。杜微渐不可用,臣岂非也是不可用之人了。”
郭冲瞪着林觉道:“你是非要反驳朕才高兴?他是他,你是你,有何干系?他为朝廷做了什么?你可是为朝廷立了大功的。你可没像他那般撂挑子便走。”
“是是是,杜微渐辞官之举确实莽撞,但毕竟是年轻人嘛。皇上心胸广阔,怎会跟他计较这个?杜微渐确实有些能力,做事也认真细致,他若参与赈济安抚之事,必做的尽善尽美。臣相信这一点。皇上不也说,我大周后起之秀不多么?何不给杜微渐一个机会。这安抚副使的职位也非正式官职,做的不好,便再让他回去种田就是了。”林觉低声道。
郭冲哼了一声道:“看来朕不答应你,你是不肯罢休了。罢了,允了便是。”
林觉大喜,忙躬身行礼道:“多谢皇上。如此,臣便可保证赈济安抚之事圆满完成了。”
郭冲冷笑道:“你是满意了,叫朕却有些不舒服。这下再无推脱了吧。若赈济安抚之事办砸了,朕可饶不了你。”
林觉忙道:“臣定竭尽全力。不过臣还有一个请求。”
“还有?林觉,你这可是贪得无厌了。要不朕替你去当安抚使吧。要求太多可不好。”郭冲嗔目喝道。
林觉拱手道:“皇上息怒,臣这个要求是赈济安抚之事结束之后的事情。说建议或许更恰当。”
郭冲在一棵树下的石凳坐下,钱德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叫道:“皇上不能直接坐在石凳上,上面凉。快快快,拿棉垫来。”
一名内侍动作麻利的取来棉垫,垫在石凳上,郭冲这才坐下。钱德禄亲自捧来一壶茶水之后,也满意的再次消失。
郭冲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茶水温热,不烫也不冷,正好一口喝干。
“说吧,那是什么建议?”郭冲道。
林觉沉吟片刻,沉声道:“微臣想,皇上可否下道旨意,允许在京东西路暂缓实行《常平新法》和《雇役法》这两部新法呢?”
郭冲手上一顿,差点打翻了茶盅。他本柔和的脸色突然间变的阴郁了起来。
“你这话是何意?你要朕停止在京东西路推行新法,是否是暗示朕,你也和朝中众臣那般,将此次叛乱之责尽数归咎于朝廷推行的新法?”郭冲沉声喝道。
林觉忙道:“皇上,臣并非此意,臣只是为了京东西路的稳定着想。朝廷如今的安抚之策其实只是暂时稳定住局面。京东西路数百万百姓,若完全靠着朝廷赈济施恩以及帮扶之策也不是长久之计。今冬熬过去之后,明年自然是要积极恢复生产,自给自足。但是……臣认为,以京东西路目前的局面,可否暂缓实行《常平》《雇役》两部新法。毕竟明年开春,百姓的状况还是不会缓解。再背上官贷和雇役钱,恐怕人心又会大乱。如能暂缓实行此二法,可让民生得以恢复,百姓得以喘息。未知臣的考虑可否周祥。”
郭冲瞪着林觉道:“然则你的内心里,还不是认为两部新法是夺民之法,会导致百姓负担加重,让百姓难以承受,不是么?”
林觉忙道:“臣的本意不是这个,臣只就事论事,以京东西路目前的局面,百姓确难承受。”
郭冲喝道:“然则其他州府又当如何?朕下旨停止在京东西路推行新法,其他州府会怎么想?其他地方的百姓会怎么想?厚此而薄彼,而且是生乱之地,岂不教人以为需得大闹一场,方可得朝廷恩惠?此口一开,岂非天下大乱?”
“这个……微臣倒是没皇上思量的这么周全。微臣只是从京东西路的实际情形而言。倘若再施以官贷和雇役钱免役钱双重相逼,恐怕局面又要恶化……”林觉沉声道。
“放肆!新法乃朝廷发令,难道因为惧怕他们生乱便可朝令夕改?你也曾是参与变法之人,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此口一开,新法便无法再推行下去,你难道不知这个道理?”郭冲厉声喝道。
林觉咬咬牙,沉声道:“那便全面停止新法的推行便是,免得乱局丛生,不可收拾。有京东西路前车之鉴,皇上应该已经认识到新法之弊了。操之过急,则必生祸乱。请皇上明鉴!”
“大胆!林觉,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说这种话!”郭冲大怒起身,脸上涨得通红。他指着林觉大喝,突然间身子摇摇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