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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爱玩爱看就来 ”
朱盼睇跪在台阶前, 额头实打实砸在刻有神仙人物纹样的青石地面上,用自己最诚恳的声音哀求道:“只要您能救下我的几个妹妹,我朱盼睇愿意一辈子为您当牛做马, 来生接着伺候您!”
朱大郎又欠下一笔赌债, 老阿姑已经把家里能卖的田地全卖光了,只能把主意打在几个小孙女身上。
朱盼睇逃了出来,她的几个妹妹已经被人牙子带到武昌府去了。
李绮节在剥石榴, 削葱纤指掰开晶莹红润的果肉, 挑出一粒粒玉石般的果实, 衬得涂了丹凤花汁的指尖愈显娇嫩鲜艳。
朱盼睇神色惴惴, 等着李绮节发话。
李家和朱家比邻而居,小的时候, 朱盼睇觉得自己不差李绮节什么,甚至比李绮节活得更幸福, 因为她父母双全, 而对方幼年丧母。
什么时候她开始看李绮节不顺眼呢?
很早, 早到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会讨厌李绮节呢?她明明生就一张讨喜的圆圆脸, 说话的时候眉眼带笑,沉默的时候杏眼炯炯有神, 总能让和她待在一起的人不由自主绽开笑颜。
不是因为那几个没吃到嘴的柿子饼, 也不是因为想讨米汤而不得,早在母亲朱娘子一次次对她挥舞火钳,父亲朱大郎一次次醉酒归家,祖母老阿姑一次次诅咒她是赔钱货的时候, 她就看李绮节不顺眼了:同样是女儿,凭什么她的生活一团糟,李绮节却能无忧无虑地享受长辈的宠爱?
是的,她对李绮节的厌恶,完全出自于嫉妒。
她嫉妒李绮节拥有的一切。
更嫉妒李绮节的不在乎。
她不在乎乡里人的目光,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不在乎她的女子身份。
不论朱盼睇背后怎么编排她,她只淡淡一笑,根本不把朱盼睇的诋毁放在心上。
朱盼睇曾经以为自己是李绮节的敌人,直到被朱大郎和朱娘子捆着手背送到县里发卖,她才猛然醒过神来:李绮节从头到尾都没理会过她,她根本没有和对方敌对的资格。
一个是长辈疼宠、兄弟友爱的富家小姐,一个是落魄寒酸、备受虐待的贫苦丫头,不管她怎么上蹿下跳,两人中间始终隔着万丈汪洋。
每次李绮节回娘家探亲,都是呼奴使婢的,丫头仆从乌鸦鸦一群,一车车的粮食、布匹、酒酿、猪肉,一样样红红绿绿的鲜果,一抬抬亮闪闪的金银器皿,拿垫了大红绸子、扎了花球的箩筐装了,一担一担抬进李家院子,院子里摆得满满当当、严严实实的,李家人连个插脚的地儿都没有,全乡的人都跑到李家去看热闹。
朱盼睇以为李绮节会像村里其他新媳妇那样,变得顺从温和,满腹心事,然而李绮节的笑容依旧灿烂,举手投足间,比以前更添几分飒爽。
那天她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走进李家,已经作妇人装扮的李绮节满头珠翠,一身绫罗绸缎,坐在李家正堂前的葡萄架下,她那个俊秀飞扬的新婚丈夫亲自为她斟茶倒水,神色自若,任人调侃。
李绮节指挥仆从、掌管内务的时候,朱盼睇在干什么?
她背上捆着最年幼的妹妹,蹲在河边清洗弟弟的尿布。
弟弟已经上学堂读书,还天天尿床,朱娘子不仅不生气,还搂着他嘘寒问暖。如果弄脏床铺的是她们姐妹几个,早被打得鼻青脸肿。
朱家能卖的,全卖光了,最后连祖宅都保不住,李家却蒸蒸日上,扩建老宅,修葺新房,女儿一个接一个出阁。
朱家把几个小娘子全部卖掉,还抵不过李家女儿嫁妆中的一抬朱漆描金海水云龙画箱。
朱盼睇终于明白,自己比不过李绮节,不论是比家世,还是比其他。
如果两人调换身份,她或许能过上好日子,但李绮节依旧是李绮节。
李绮节不会像她这样自暴自弃,屈服于阿奶和父母的淫威,浑浑噩噩,任人打骂。
她败得彻彻底底。
冰凉的雨丝飘洒在朱盼睇的脸上身上,她没想哭,但却淌了一脸泪。
李绮节估摸着下马威够了,让丫头扶起朱盼睇,“盼睇,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就不和你客套了,想要我答应救下你的妹妹,你必须先做到一件事。”
朱盼睇眼里迸射出雪亮的光芒,不管李绮节提出什么要求,她都能答应!经过此前种种,她已经充分认识到,李绮节和心软好说话的周氏不一样,想要得到李绮节的帮助,自己必须付出同等的回报。
进宝把朱盼睇送回李家村。
渡口依然繁忙,有人认出朱盼睇是朱家的姑娘,暗地里摇头:“作孽喔!”
朱盼睇目光呆滞,不理会旁人或关心或好奇的注视,下船之后,径直走向朱家那几幢看似宽敞结实、其实处处漏雨的大瓦房。
进宝没跟着进去,站在门口,皱眉道:“我在这儿等着,你进去吧!”
朱盼睇点点头,跨进门槛,四下里一望。
几捆柴禾胡乱堆在墙角,木盆里一汪浑水,泡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物。房檐下晾着几件半湿的布袍,外边在落雨,衣服晾不干,只能挂在门前风口处,让过堂风吹干它。
这几件宝蓝色布袍朱盼睇没见过,显见是最近新做的。
她和妹妹们天天担惊受怕,每天只能喝一碗水,吃半个烧饼,人牙子还说要把生得最漂亮的三妹卖到花楼去。
阿奶和娘却把她们的卖身钱拿来给弟弟裁新衣裳。
朱盼睇咧嘴一笑,眼光森然,摸出藏在袖子里的剪刀,走到屋檐下,把那几件新袍子剪得支离破碎。
袍子是湿的,不好剪,她很有耐心,拿剪刀的手始终平稳。
“贱丫头,你活得不耐烦了!”
老阿姑挥舞着拐棍冲上来拦她:“我打死你这个只晓得糟蹋东西的贱货!”
朱盼睇回头,冷笑一声。
她的目光太过狠厉,老阿姑竟然被她吓得发憷。
朱娘子听到叫骂声,抱着朱小郎走出来,头发披散,神情麻木,尖下巴,容长脸,透出几丝刻薄尖酸相,衣袍黑乎乎的,沾了不少污渍。
朱盼睇已经记不清朱娘子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以至于她觉得以前那个温柔贤惠的娘亲可能只是自己的幻想,她只记得朱娘子骂骂咧咧,把在灶膛里烧得滚烫的铁钳贴在她的小腿上,刺啦一片响,她的皮肉都被烫熟了。
痛楚可以淡去,但留下的疤痕永远不会消失。
李绮节说得对,阿奶和阿娘都不配为人母。
朱盼睇挺起胸膛,握紧手中的剪刀。
从今天开始,她要剪断和阿奶、阿娘的情分,妹妹们今后的命运,掌握在她手上。
朱家没有丫头、仆从使唤,宅院长年没人收拾,到处都破破烂烂的,蜘蛛网随处都是,进宝在房门前逡巡一圈,嫌弃地撇撇嘴,没找到一个能坐的地方。
里头的争执声传出来时,他赶紧趴到门缝上往里看。
三娘交代过他,不用插手,但也不能坐视不管,万一朱盼睇控制不好力道,伤着老阿姑或是朱娘子,他得冲进去拦着。
不一会儿,朱盼睇打开院门,半边脸颊肿得老高,头发也被抓散了,脖子上几道淋漓血痕,杏红裙上几个湿乎乎的黑手印。
进宝问她:“你得手了?”
朱盼睇点点头,眼神平静,“走吧。”
进宝脸上难掩讶异,他没想到朱盼睇能如此果断地对自己的祖母和母亲挥刀子。
回到瑶江县孙府,朱盼睇从袖中掏出一束花白的长发和一束油腻腻的黑发。
宝珠把两束头发呈给李绮节看。
李绮节当然不是让朱盼睇回家报仇,教唆他人打杀自己的祖母、母亲,可是要坐牢的。
她要求朱盼睇亲手割下老阿姑和朱娘子的一束头发。
朱盼睇紧张地仰望着李绮节。
李绮节漫不经心扫一眼两束头发,把朱盼睇叫到跟前,“盼睇,你晓得我为什么让你回去剪这两束头发吗?”
朱盼睇躬着腰,想了想,老老实实道:“不晓得。”
李绮节淡淡一笑,“你把头发收着吧,将来碰到困扰时,好好回想一下今天,想起你拿出剪刀那一刻的勇气。”
怎么提高女伢子们的地位?
第一步,就是让她们能够挣钱。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钱才是实打实的底气。
有丰厚陪嫁的女伢可以找个好婆家,能为娘家挣钱的女伢可以自主挑选自己的婚事,哥哥嫂嫂都把她当成平等的一份子,大小事要过问她的意见,或者直接把女儿留在家中,为她招婿,免得肥水外流,便宜别人家的田亩。
这样就够了吗?
远远不够,自己立不起来,纵有再多银钱傍身,也不过是任人磋磨罢了。
那怎么帮助女伢子们自己刚强起来呢?
鼓励她们自强自立,为她们提供受教育的机会,用各种励志故事给她们洗脑?
还是祭出伟人的那句名言:妇女能顶半边天?
这些法子李绮节都用过,她把那些被丢弃的女童养大,派人教授她们谋生手段,让她们读书识字,给她们安排强度事宜的工作,按月发放月钱。
结果呢?
只是替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培养出一些任劳任怨的提款机罢了。
李绮节的善心,可不能随便任人糟蹋。
她要换个法子,而朱盼睇和她的几个妹妹将成为头一批实验对象。
进宝带着朱盼睇回到人牙子家,把朱盼睇的妹妹和同房的十几个小丫头全部买下。
签订契书,保人画押,朱盼睇姐妹从此成为李绮节的雇工。
深夜亥时,更深人静,烛火摇曳。
门外车马鼓噪,孙天佑从唐家回来,一身酒气,脸颊微红,先进屋和李绮节打个照面,知道她已经吃过晚饭,满意地点点头,摘下纱帽,去净房洗漱。
不一会儿,他换了身宽松的鹰脖色交领大袖道袍出来,脚下趿拉着一双枹木屐,长发披散在肩头,水珠滴滴答答,散开的衣襟露出半截蜜色胸膛,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玉泽。
李绮节把他按在黑漆镂雕石榴花果纹月牙桌前,拿干燥的布巾为他擦拭湿发。
桌上的饭菜已经热过两次,汤碗上倒扣着瓷盘保温。
孙天佑叮嘱过李绮节,他外出应酬时,如果过了酉时还未归家,就不必等他回来一道吃饭。
当时他的口气很欠揍,“我可舍不得让娘子在家挨饿,而且把娘子饿坏了,咱们怎么在床上尽兴?来个一两回,娘子就得哭着怨我欺负你。”
说完这句话,他目光向下,直勾勾盯着李绮节丰满的胸脯看,双手很不老实地钻进小袄里,左手试图攀登高峰,右手悄悄探向最敏感的双腿间,双管齐下,上下摸索。
光天化日之下,穿着衣裳胡作非为一番后,他还不知餍足,把满面赤红、几乎要化成一泓春水的李绮节抱到南窗下的软榻上,俯下身,解开方才云/雨时没有彻底脱下的小袄。
这会儿才是裸/呈相对。
一簇鲜浓花枝从窗口斜挑进厢房,粉色花朵紧紧挨在透雕仙桃葫芦窗棂上,明亮的日光无声无息漫过柔和如烟的柳芳绿花罗窗纱,洒在赤、裸的脊背上,滚落的汗珠像一颗颗晶莹玉润的璀璨琉璃。
宝珠抱着一捧莲蓬从廊檐前经过时,李绮节简直羞愤欲死。
孙天佑却格外兴奋。
最后,兴奋的孙天佑被李绮节用一把棕叶蒲扇劈头盖脸抽了一顿。
孙天佑外出赴约的时候,李绮节夜里会等他回来一块用晚饭,当然她不会可怜巴巴一直等到深更半夜,饿坏了肠胃,谁替她受罪?
一般她最晚只等到戌时一刻,没等到人,她就自己吃饭洗漱,等孙天佑回来时,再陪他坐着说说话。
有时候看孙天佑实在吃得香甜,她也忍不住跟着吃一小碗。天天加餐的效果是很明显的——最近她的脸蛋是越来越圆润了,脱下衣裳,一双雪白光泽的胳膊,如一对肥嫩鲜藕。胸前鼓胀也一天比一天饱满,衣服底下像揣着两只胖乎乎的兔子,孙天佑眼馋得不行,每次有机会都要上下其手,摸摸啃啃。
前几天李绮节揽镜自照,发现自己好像有双下巴了。
她告诫自己:必须杜绝夜宵。
但是孙天佑却专爱和她作对——他的吃相实在诱人了,旁观的人光是看着他吃,就觉得胃口大开,恨不能和他一起大嚼。
在外应酬,酒水是管够的,但不一定能吃饱,孙天佑今天显然饿极,把半盅砂锅鱼头豆腐汤淋在热腾腾的米饭里,就着一盘酱腌嫩姜、一碟高邮腌蛋、一碗桂花腐乳、一盘虾仁拌干丝,稀里哗啦,连吃三碗汤泡饭,才停下筷子。
等他吃饭的速度慢下来,李绮节移开流连在菜碗间的眼神,轻声道:“唐长史为人如何?”
孙天佑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比金长史好应付。”
李绮节轻轻舒口气。
孙天佑让丫头进来撤去桌上的残羹冷炙。
两人移到里间,李绮节脱下绣鞋,盘腿坐在架子床沿,孙天佑歪在脚踏上,把头靠在她怀里,让她接着为他梳发。
帐幔密密匝匝低垂,彼此的呼吸交叠缠绕,缱绻而安逸。
说了些今天在唐家的见闻,孙天佑忽然挑眉,“今天在唐家门口碰到金家大娘子,她问起你,还让我把一样东西转交给你。”
李绮节闻言,眼瞳闪闪发亮:“这次是什么宝贝?”
金蔷薇不愧是瑶江县首富之女,每次给李绮节送的礼物都价值不菲,以前李绮节还会小心翼翼准备一份回礼,但猜到金蔷薇为什么对她如此看重之后,她懒得再费那个心思去揣度金蔷薇的用意,金蔷薇坚持要送,她就大大方方收下。
丫头打起蓝布软帘,把一架红木框宝瓶形漆地百宝镶嵌雄鸡报晓图座屏抬到拔步床前。
里间只点一支蜡烛,朦胧的灯光下,座屏中镶嵌的雄鸡报晓图看起来犹如雕琢缕刻,笔触淡雅,生动活泼,寥寥几笔勾绘的篱笆架前,一只绚丽雄壮的雄鸡站在黑漆虬曲的树枝上,引吭啼鸣,朱冠火红,羽毛蓬松,神骏威武。
李绮节一脸错愕,“这座屏……”
孙天佑转过身,把散乱的长发随意挽成个团髻:“我认得这上面的绣像,是从你名下的绣庄卖出去的?”
李绮节点点头。
酒坊、球场里的雇工大部分干的是体力活,把女童们送到那边做工不合适,正好镇上有家绣庄急需脱手,她便以低价买下。几个签过契书的绣娘是当地农妇,勤劳本分,不需要另外搜寻绣娘,她托人从南方购置一批新的织机,转眼就把绣庄重新经营起来。
女童们无依无靠,知道只有学会本事才能不饿肚子,跟着绣娘们学手艺时一个比一个刻苦,如今已经有好几个能独当一面。
这幅雄鸡报晓图就是她们的成果,模仿的是时下最为名贵的缂丝织造。
和云锦一样,缂丝成品也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美誉,一幅精美的缂丝绣屏,往往可以卖出几千两银子的天价。
好的缂丝织物都是贡品,只有达官贵人家舍得穿戴或是当摆件。
李绮节连朵桃花都绣得歪歪扭扭的,缂丝那种顶尖手艺,她当然不会。
可她知道技术要点啊!
她并不奢望绣娘们看过她下发的册子后,马上能学会缂丝技艺——学会了她才要头疼呢!天底下手艺最精妙的匠人全在南直隶的各大织染局里,南京的神帛堂、供应机房直接受京师管辖,供应宫廷每年所需的丝织用品,小老百姓敢把堪比贡品的织物拿出去贩卖,纯粹是找死,当然不是说律法不许,而是那样做会招来织染局官员的嫉恨,以致于惹祸上身。
只要绣娘们能模仿出两三分,赛过市面上的其他民用织物,就够李绮节欢喜了,赚钱不分贵贱,和那些一寸一金、供不应求的昂贵织物比起来,中等货色也是盈利大头!
她们家的绣件算得上是物美价廉——既能满足装逼夸耀的需要,又不用把家底掏空就能买得起,所以那些中等人家很钟爱绣庄出品的绣像。
政治清明,经济繁荣,过惯了安稳日子,老百姓们渐渐开始摒弃开国初期的淳朴作风,彼时,南方江浙一带已经兴盛起炫富风潮,上到家财万贯的富商,下至穷苦村人,都争相购置华贵新衣,官员们攀比各自的衣着风度,男人们的衣袍花样繁多,纹饰鲜艳,比女人们还讲究。
有些人家宁愿倾家荡产,也要买上几件体面新衣,穿出去显摆。
李绮节的绣庄恰逢其时,今年又添置了一批新织机。
为了避开风头,她已经把绣庄迁移到乡间的茶山上,外人无从窥探。
金蔷薇的消息真灵通,说来也是真巧,白天她才让进宝把朱盼睇和朱家几个小娘子送到绣庄去,夜里金蔷薇就给她送来这架绣庄卖出去的雄鸡报晓图。
座屏应该是买走绣件的人自己配的。
李绮节低头想了一阵,“金蔷薇是不是想打听绣娘们的技法?”
她没打算藏着掖着,拿钱来买就好了,反正市场那么广阔,多几个类似的绣庄,在瑶江县养成一条成熟的产业链,正好一起分担风险。
孙天佑摇摇头,“依我看,她是想和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