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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音吓了一跳,莫名心虚,瞪了脾气不好的黄莺一眼,消了买鸟的心思,挑帘出去时装得一本正经的,一副鸟叫与她无关的样子。
葛进低头掩饰笑意。主子的这只鸟,脾气特别大,除了主子,他去逗的话,黄莺偶尔会给些面子叫两声,旁人逗黄莺就跟哑巴了似的,只有陌生人靠近,它才会发出刚刚那样警惕的叫。而谢家这两位姑娘,谢澜桥英姿飒爽,不像是会逗鸟的,那肯定是她妹妹了,还挺会装。
葛进悄悄看向自家主子。
萧元平静吩咐道:“你去提鸟笼。”她既然喜欢黄莺,上去了应会逗弄一番,说话给他听。
葛进咧嘴笑了,利落地上了马车。他就知道主子对谢家五姑娘有些心思,瞧瞧,这下就开始讨好了,以前出门都留鸟笼在马车里,现在猜到五姑娘喜欢就让他带上去,可不就是为了讨好美人的?
“那是主子看上的人,你好好伺候着,乱叫什么。”取鸟笼时,葛进小声嘀咕道。旁的皇子十五岁就有侍寝宫女了,主子性格孤僻,不喜欢身边多人,皇上皇后安排人他都没要,这位五姑娘算是主子第一个动心的,可不能得罪。
黄莺鸟转了转小眼睛,不知听懂没听懂。
蒋怀舟昨日已经定了雅间,现在直接随伙计上了楼。
四四方方的桌子,蒋怀舟请萧元坐东,他在上首,谢澜桥不愿妹妹挨外男太近,主动坐了萧元另一侧,于是谢澜音就坐了萧元对面。
有了在马车上偷窥被人抓住的教训,用饭时谢澜音规规矩矩的,哪都没看,乖乖地听表哥与他高谈阔论,只有萧元身后的黄莺鸟叫唤时,她才好奇地抬头瞧瞧。
“姑娘如果喜欢它,可以靠到跟前看,不必客气。”饭后休息时,萧元大方地道。
谢澜音看向表哥,见表哥鼓励地看她,便轻声朝萧元道谢,绕过桌子去逗鸟了。
“袁公子想听曲还是说书?”蒋怀舟收回视线,问萧元。
萧元浅笑,“都可。”
“那就说书吧,这黄莺叫的这么好听,还用听什么曲子啊。”谢澜音扭头插嘴道,她本就不是拘谨的性子,一顿饭下来,面对萧元也没有那么生疏了。
蒋怀舟递给萧元一个无奈的眼神,吩咐门外伺候的伙计,“请胡老先生过来,他说的最好。”
伙计马上去请,很快就领着一个年过五旬的黑袍老者上来了。
“不知三公子想听哪段?”都是熟人,胡老先生笑着问蒋怀舟。
“最近可有什么新故事?”蒋怀舟指指鸟笼前的小表妹,“她们年纪小,爱听些有趣的。”
胡老先生久住明月楼,对城里的消息十分灵通,猜的到屋里两个陌生的少年多半就是蒋家新来的表姑娘,便点头道:“有,是讲秦王殿下与秦王妃伉俪情深的,三公子以为如何?”
秦王刚来,城里众人对贵人的事极为好奇,小姑娘们更是爱听,而且那并不算秘密,贵人听说了应该也不会介意,再说大家都是熟人,没人会把这种茶余饭后的谈资捅到王爷跟前去。
蒋怀舟还没说话,谢澜音来了兴致,从鸟笼前回到座位上,兴奋道:“好,就说这个。”
对面萧元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
“秦王殿下昏迷不醒,秦王妃一片痴情,愿用自己的寿数换丈夫苏醒,老天爷感其诚心,便让殿下活了过来,可惜秦王妃香消玉殒……殿下醒后颇为触动,十分后悔先前对王妃容貌的嫌弃,主动上奏求皇上准其此生不再娶妻……”
宽敞的雅间里,胡老先生声音抑扬顿挫,仿佛亲眼看到了秦王妃跪在丈夫床前下跪祈求的样子,又看到了秦王对窗思念亡妻的孤寂。
可惜他说的感人肺腑,谢澜音这个年纪最小的姑娘都不信,更不用提蒋怀舟谢澜桥了。
“一命换一命这种事,老先生真的相信?”谢澜音轻声质疑道,“老天爷这么容易被感动,世上就没有那么多天灾人祸了。”
胡老先生坦然地笑,“天家的事,咱们就说个热闹,小公子不信,自有信的人。不过秦王殿下请旨的事千真万确,圣旨已下,往后殿下只能娶侧妃纳妾室,侧妃名头再好,终究也只是妾,听说原本京城很多贵女都倾慕殿下龙章凤姿,争先恐后要嫁他,这事出来后,就没有了下文。”
这点谢澜音倒是赞同。
王爷再好,只能当妾的话,是她她也不嫁,更何况秦王这婚事蹊跷太多。堂堂皇子会为了一个没有任何夫妻情分的仇家姑娘请旨不娶?谢澜音不信,秦王没有请旨,便说明那是皇上的意思。当父皇的既不想儿子娶妻又将儿子打发到边疆,可见秦王有多不招皇上喜欢,明摆着前程无望,谁还肯主动贴上来当妾?或许小门小户家的姑娘稀罕,只图一场富贵,真正的贵女绝不愿意。
家里祖父是三品武将,父亲只是五品,谢澜音自觉算不上什么贵女,但她自小被父母如珍似宝地宠着,为何要委屈自己当妾室?
少年慕艾,小姑娘们肯定也希望未来相公是个有容貌有家世的温柔深情的男人。得知秦王来了西安,谢澜音心底其实是有那么点小小的憧憬的,然而此时知晓了秦王底细,谢澜音对秦王再无半点憧憬。
讲完故事,胡老先生从蒋怀舟手里接过赏钱便退了下去。
蒋怀舟看向旁边的男人,刚要找个委婉的由头告辞,萧元先开了口,“秦王殿下的事我也有所耳闻,甚至听说皇上向来不喜长子,派秦王来西安,为的就是借平西侯的手压制秦王,对此三公子有何见解?”
他目光平静又似别有深意,蒋怀舟心里一惊。
蒋家消息灵通,回家后父亲就叫他们三兄弟过去,嘱咐他们稳妥行事,别搀和到秦王平西侯的明争暗斗里。这内情只有少数人知道,袁公子能说出那番话,显然也是洞若观火的,可出门在外最忌讳交浅言深,蒋怀舟不明白他为何要与他提。
是提醒,还是试探?
前者大家交情还没到那个份上,试探的话,他又是哪边的?
不是蒋怀舟自大,蒋家虽然只经商,两边真打起来,蒋家绝对有争抢的价值。
“原来还有这等传闻?”心里百转千回,蒋怀舟神色凝重起来,看看墙壁,朝萧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廷大事我向来不懂,只听说秦王过来后尚未接见任何人,究竟是身体不适还是另有隐情,咱们就不好妄加揣度了。”
如果是提醒,他也透漏了点消息过去,倘若是试探,对方立场不明,他同样模棱两可,怎么都不会得罪人。
萧元看着面前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富家公子,笑了笑,起身道:“三公子与我想到一处了,官场上如何,都与咱们这些经商的无关,袁某初来西安,日后生意上兴许会与蒋家有所往来,届时还望三公子多加提携。”
“袁兄客气,”蒋怀舟连忙回礼,“咱们如此有缘,以后袁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萧元颔首,再朝谢澜音姐妹点点头,“府里还有事,那袁某先行告辞,改日再请三公子吃席。”
蒋怀舟欣然应允,领着表妹们下去送他。
葛进与卢俊一直在外面候着,终于散场了,卢俊守在主子身边,葛进去雅间提鸟笼,出来后走在谢家姐妹身后。
出了明月楼,就见蒋家的马车也到了这边,长安回府新赶来的。
萧元朝三人拱手,“再会。”
蒋怀舟领头致意。
萧元先上车,车帘落下时,他目光从外面最矮的姑娘身上掠过,转瞬被车帘阻隔。
谢澜音并未察觉,上了自家马车后,回想男人卓然高华的气度,她求证地看向表哥,“这位袁公子真够奇怪的,他在雅间问你的那番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是吗?”蒋怀舟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语气轻松地道:“管他是何来历,都与咱们无关,澜音不用多想了,怎么样,额头还疼吗?”妹妹们就该无忧无虑的,他不想让她们搀和外面的事,特别是朝政。
提到伤处,谢澜音笑了,从袖口摸出那个青釉瓷瓶,感叹道:“这玉莲霜挺好用的,三表哥你闻闻,里面都放了什么?回头咱们自己配着用。”父亲长姐在军伍里,难免会伤到,最需要这等良药。
蒋怀舟精通香料,对药草也颇有钻研,打开瓷瓶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现在我分辨出来的就有七八种,想要辨出所有药草,再尝试配制,没有几个月肯定不行。”
“那算了吧,月底我们就走了,我可没时间等你。”他如此没把握,谢澜音伸手要抢回瓷瓶。
蒋怀舟不给,纳闷地道:“你走你的,我配出来了派人给你送一箱子过去不就成了?”
“万一你配不出来呢?”谢澜音怀疑地看他,“我手里就这一瓶,被你糟蹋光了我往哪找去?要是香料我信你,这种药膏,哼,我还是保住这一瓶吧。”
小表妹竟然质疑他的本事,蒋怀舟不高兴了,转转手里的瓷瓶,盯着她道:“这么宝贝一瓶药膏,澜音该不会是看上那位袁公子了吧,想要留下瓷瓶当念想?啧啧,澜音眼光确实不错,袁公子貌似潘安……”
“你再胡说!”他没正经,谢澜音气红了脸,她又不是好色之徒,怎会因对方好看就动了心?
“三表哥。”妹妹生气了,谢澜桥埋怨地瞪兄长,“口没遮拦,传出去舅母第一个罚你。”
两个表妹,一个气鼓鼓的,一个轻飘飘的威胁他,蒋怀舟连忙赔笑,将瓷瓶还给小表妹,“好了好了,是表哥不对,不该胡说八道,我们家澜音还是孩子呢,就喜欢三表哥是不是?”
“少厚脸皮!”谢澜音飞快抢回瓷瓶,瞪着他道:“就你这样,还不如大表哥的胡子看着顺眼!”
蒋怀舟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摸着嘴唇上面道:“你说真的?看来我也要留胡子了。”
他煞有介事,谢澜音想象两个表哥顶着同样的八字胡站在一起的情形,扑哧笑了出来。
表妹们开心,蒋怀舟比配出了上品香料还畅快,神采飞扬地问,“咱们再去别处逛逛?”
谢澜桥看向妹妹,目光宠溺。
谢澜音举起手里的瓷瓶瞧了瞧,提议道:“去医馆看看吧,或许有卖玉莲霜的也不一定。”
蒋怀舟就吩咐长安去城里最有名望的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