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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第二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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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再春张了张嘴, 话到嘴边又变了:“先带孩子去我那擦点药。”两男孩看着还好,只是不知道看不见的地方有没有受伤。还有许清嘉, 脸上那几道指甲印委实刺眼, 姑娘家脸上可不能留疤。

    许向华点点头,一边卷起打湿的袖口, 一边阴沉沉地盯着抖如糠筛的刘红珍。

    被他一看, 烂泥一样瘫在河滩上的刘红珍抖得更厉害了,只觉这两道目光跟冰棱子似的, 比刚刚被按在水里还冷。

    “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 我就不敢动你,你再敢碰嘉嘉阳阳一根手指头试试。”许向华语气很平静。

    所谓记吃不记打, 那都是因为打得不够疼。这一次他要不把刘红珍弄怕了, 动过一次手之后, 她就敢再动第二次。

    钻心的冰寒,窒息的痛苦, 死亡的恐惧铺天盖地袭上心头,刘红珍全身骨头都在颤抖,连连摇头:“不敢了, 不敢了。”

    许向华再不看她, 上岸。

    村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见过打架的, 可真没见过二话不说把人往水里摁的。在他们印象里, 许向华一直都是孝顺顾家、乐于助人的形象, 万万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来。不过倒不觉得他不对, 但凡有点血性的都不能让自家孩子被这么欺负,就是他们顶多是把刘红珍揍一顿。

    一见许向华,许家阳就扑了过去,依恋地抱着许向华的脖子。他年纪小,还不大懂,只知道爸爸帮他报仇了。

    许清嘉却是真的被许向华的行为给震住了,她这便宜老爸好像有点猛!

    瞧着女儿苍白的脸,许向华这才有点后悔,不后悔这个事,只后悔吓到女儿了。

    许向华走过去,用另一只手抱起许清嘉,放柔了声音哄:“嘉嘉别怕,爸爸在这。”

    望着他充满担忧和自责的眼睛,许清嘉摇摇头:“我不怕。”这是一个真把儿女放在心尖子上疼的父亲。

    她挣了挣,小声道:“我自己走就行。”她可不习惯叫人这么抱着,浑身不自在。

    “爸爸抱得动。”许向华只当女儿心疼他:“咱们先去你再春叔家擦药。”

    许再春从别人那接过小声抽泣的许家宝:“乖,小宝不哭了,去叔家里吃米糕好不好?”

    “诶呦,红珍啊,你咋尿裤子了!”有人盯着刘红珍的裤裆大惊小怪地叫。

    几声闷笑响了起来。

    许清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刘红珍在村民指指点点之下狼狈离开。许家全也跟着他妈跑了。

    三天前那桩事,加上今天这桩,分家势在必行,舆论也都会偏向他们这边。许清嘉摸了摸脸,才觉得不那么疼了。

    “嘉嘉,阳阳,小宝!”孙秀花焦急万分地跑来,看清几个孩子模样之后,当即心抽抽了一下,怒声道:“刘红珍呢,这混蛋在哪?”

    老太太抓紧了拐杖,三天不打就出幺蛾子,她咋那么行啊!

    “到底怎么回事?”许老头拧着眉头看许向华,不满道:“听说你把你大嫂打了,你怎么能……”说到一半,就感许向华冷冰冰的目光射过来,带着倒刺。

    许老头心脏缩了缩,剩下的字眼被冻成冰坨,坠了回去。

    “妈,没事了。”许向华说了一句,抱着儿女继续走,孙秀花连忙跟上。

    许老头愣在原地,眼前还在回放许向华那一眼,没来由的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了上来。

    阮金花眼珠子一转,见不少新赶来的人茫然地追问经过,当下满腔义愤地开了口。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许家全如何蛮横霸道地抢堂弟的糖,许清嘉保护弟弟,却被怀恨在心的刘红珍以大欺小,彷佛身临其境。

    “你们是没看见,刘红珍下手多狠,”阮金花拍着大腿,痛心疾首:“阳阳多点大孩子,她就那么一脚把人踢出去了,亏得没出事,要出事可就大了。还有嘉嘉,小姑娘头发都被她扯了下来,脸上还被划了好几道口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多标致一丫头,要是留了疤可咋办!”

    随着阮金花的话,许老头脸色变了又变。

    “叔啊,不是我说,红珍也太不像话了,咋样都不能打孩子啊!”有村民看见许老头,忍不住了。自己孩子你怎么打是你的事,别人家孩子轮得着你动手吗?尤其许向华,帮她减轻了多少负担。

    要他们有这么个小叔子帮衬着,还不得把侄子侄女当亲生的来疼。

    至于许向华把刘红珍摁水里这一茬,大家有志一同忽略了。

    许老头脸色难看,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当年老大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蠢婆娘。

    许老头皱紧眉头,喊了一个侄子,让他去找在公社开会的许向国。叮嘱完他满脸愁苦地背着手往家里走。

    说话那村民瞪直了眼:“他就不去看看孩子?”那可是他亲孙子孙女。

    “来根叔眼里就他家老大那一房,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人撇着嘴道。

    许来根那颗心早就偏到咯吱窝里去了,要不能小女儿出嫁这么多年了,还压着不分家。

    这倒真不是许老头不想去看看受伤的孙子孙女,而是他不敢面对气头上的许向华,忍不住做了鸵鸟。

    只想着时间长一点,许向华气也能多消一点。再让许向国教训刘红珍一顿,给他赔个不是,许向华的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许再春把三个孩子检查了一遍,许家宝没事,就是吓到了,这会儿还缩在周翠翠怀里抽抽噎噎哭。

    许向党和周翠翠两口子在山上砍柴火,被人急急忙忙喊下来。小声抽泣的许家宝见了爹娘,顿时放声大哭,哭得周翠翠眼眶也红了。半响许家宝哭声才低了下去。

    许家阳略微严重一些,手掌磨破了皮,大腿外侧也青了,被刘红珍踢的。亏得没踢到肚子上,要不依这力道,说不定内脏得出问题。这话,许再春没敢说出来,没见许向华手背上的筋都浮起来了。

    许清嘉看起来最狼狈,脸上两道指甲痕,所幸不深,许再春擦了点药水,叮嘱她别碰水,别吃发物。其他地方倒没事。

    一听不会留疤,许清嘉悬起来的心落回原位。

    孙秀花又气又心疼:“刘红珍这个王八蛋,黑了心肝的混球,她怎么下得去手。”

    “麦子 ,去把六叔公和二大爷请去我家。”许向华喊许再春大儿子许麦。

    许麦也不问为啥,一溜烟跑了出去。许向华和许再春关系好,他们这些侄子没少得他好吃的,所以格外听他话。

    许再春惊疑不定地看着许向华:“你想干嘛?”六叔公是他家老头子和许老头的亲叔叔,也是他们这一支辈分最高的长辈。二大爷许来发则是许向华亲二伯。

    许向华笑了笑,笑容发冷:“分家啊,她都打我孩子了,难道还想让我继续供她吃供她喝,再帮她养儿子。”之前还想过完年再提分家,现在他一分钟都不想等。

    说实话,许再春不惊讶许向华想分家,搁他也想啊。可他觉得没那么容易,来根叔能答应?还有老太太,许再春看向孙秀花。

    不想孙秀花拄了拄拐杖,咬着牙怒道:“分,必须分!”

    惊得许再春睁大了眼睛。

    就是许向华都感诧异,他走之前提那回,他妈还是反对来着,最后也没答应,而是无奈妥协。

    孙秀花被他们看得不自在,干咳一声:“三天两头的闹,这还是过日子吗?”

    “奶,您跟着我们好不好,还有二哥,咱们一家人快快乐乐过日子。”许清嘉顺势拉着孙秀花的手摇了摇。

    许向华期待地看着老太太,他当然想老娘跟着他。

    孙秀花毫不犹豫地点头。

    许向华喜出望外,对那边的情分早就所剩无几。可孙秀花要是跟着那边,他难免束手束脚,现在他还怕什么。

    许向华惯来雷厉风行,当即把孩子交给许再春媳妇照顾,带着孙秀花和许向党出了门。

    老许家那边,刘红珍又害臊又委屈更害怕,刚换好衣服,就见许老头回来了,赶来跑出来哭诉。

    她自然着重讲了许清嘉姐弟打许家全,许向华把她摁水里想淹死她的经过,对自己打许清嘉姐弟的过程则是一句气坏了带过。

    可许老头早从别人那知道事情经过,哪怕知道她被许向华摁在水里淹,许老头也不生气,他只是心慌。许向华反应这么大,可见他有多愤怒。

    前几天,老太婆刚说过分家,他就怀疑是许向华跟她说过什么,否则无端端老太婆怎么可能说起分家。

    当下不祥的预感争先恐后涌上心头,气得身体发抖的许老头指着李红珍喝道:“你个搅家精!”不经意间一抬眼,许老头瞥见许向华一行大步走来,脸色骤变,一脚踹在刘红珍肩头。

    被踹倒在地的刘红珍懵了,不敢置信地望着横眉立目的许老头。进门这么多年,不管她做了什么,许老头顶多骂两声,不像孙秀花一个不如意,鸡毛掸子就挥起来。

    “你个混账玩意儿,竟然敢对孩子动手。”左右一看,瞥见旁边的扫帚,许老头抡起来就挥过去:“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看你以后敢不敢再打孩子。”

    许家全原本还指望着爷爷帮他和妈报仇,哪想爷爷打起他妈来了,吓得缩到墙角嚎啕大哭。

    刘红珍更是万万想不到,挣扎着爬起来要跑出去,被老头子一扫帚打在腿上,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她只能缩成一团抱着脑袋声嘶力竭的求饶。

    一干人等踏进院子就看见这鸡飞狗跳的一幕,许向华讽刺地扯了扯嘴角。老头子这是打给他看的,人都被打成这样了,他要是再不依不饶,可就是不懂事了。

    打了好几下,许老头都没等到人来劝,他心里开始没底,手上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

    “打啊,打死算我的,这事就当结了。打不死就分家。”许向华冷冷道。

    许老头这才想起出事之前两人刚说到这一茬,气急败坏:“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老人跟着长子过,可是咱们这的规矩。”

    孙秀花歪了歪嘴:“儿女都成家后就分家,不也是咱们这的规矩。”

    许老头被噎住了,瞪着眼想骂,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压着火气道:“你这样让别人怎么说老大?别人会怎么想?”

    “你压着不分家的时候不也没想过别人会怎么想嘛,怎么这会儿就考虑这一茬了。”孙秀花怼回去。

    许老头气得胸口发闷。

    要不是场合不对,六叔公和许来发都想笑,这可不是遭报应了,孙秀花的决定不符合规矩,可本来就是许来根自己先坏的规矩。

    见老头子被噎得差点翻白眼,孙秀花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担心外人会说什么,到时候我就说是我不放心孩子,华子离婚了,我这当妈过去帮他带孩子也说得过去。都是自家人,我就说句实话,我觉得老大家的太刻薄,我还老教训她,我怕我老了,落得个郑寡妇的下场。”

    说起郑寡妇,在场三人都心下一寒。

    “那都是丰收没用,连个婆娘都辖制不住。”回过神来的许老头怒道。

    孙秀花静默了一瞬:“老大要是能辖制住刘红珍,她能干出这些混账事来。”

    许老头无言以对,他能说那是老大没认真管吗?只能铁青着脸拍桌子:“我不同意,你要这样,这家就别分了。”

    孙秀花没理拍桌子瞪眼的许老头,这老头越来越糊涂了,满脑子的小算盘,扣着她,不就是打量着许向华不可能丢下她不管。可从今天起,谁不知道老头偏心不讲理,他说的话没人会在乎了,所以他答不答应分家,真不是什么事儿。孙秀花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定了定神,孙秀花看着六叔公和许来发,把自己和儿子们商量好的结果说了:“这房子是靠着老二老四才造起来的。”

    两人点头,老许家这小院子,四间坐北朝南的正屋,东西再两间,可是村里独一份。

    “论理该是一家两间,不过老二老四那份都给老头子,就当是孝敬他的,毕竟老大家孩子多住不开。老三条件差,那两间房得折成钱给他。”继续住一块,就刘红珍这德行,还是没法清净,索性破财消灾,还能落个好名声。

    听到这里,许老头安静下来,神色变幻不定地看着孙秀花。

    孙秀花接着道:“至于这家里其他东西,各房自己置办的东西归自己。公中的东西,除了粮食得按着人头分下去,要不没法过日子,其他也都给老头子。”

    “还有就是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老头子你那有多少钱?”孙秀花问许老头,家里的钱两部分,许向军和许向华交的钱她收着。许向国交的钱,还有年底工分折算成现金后,去掉分下来的口粮款,一般也能剩个几十块,毕竟家里干活的人少,领粮食的人却多,这些钱是许老头收着的。有时候许老头管她要烟酒钱,她也会给个五块十块。

    许老头闷声道:“没钱。”

    六叔公和许来发无奈对视一眼,都认为他想把钱昧了。

    孙秀花却猜测就算还有,也估计没多少钱,她知道老头子三五不时地私下贴补老大一家,许向国和许家文都是花钱厉害的。

    “我那还有五百四十多块钱。”

    许老头抬头,狐疑地盯着孙秀花,只差没说骗人。许向军和许向华每个月交的钱加起来可有五十。

    孙秀花冷笑:“家里的花费都是从我这走的。阿文上一次医院就是好几十,这几年不去医院了,可每个月的奶粉麦乳精就没断过,这不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