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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一起来,凌风便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窗外兀自有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往下落。
今天已是12月24日,又是一年平安夜。
姚晨一大早就打电话祝凌风圣诞快乐,凌风才蓦然想起今天是平安夜,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怅然。
街上行人匆匆。
凌风悠闲的在路上走着,欣赏着在南方难以看到的北国雪景。
父亲凌涵宇的手术时间已经确定,所以现在已经住进了医院,每天做着各项检查。中午和晚上才是病人家属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但凌风只要一起来,总会想方设法的混进住院部去陪父亲做检查。还好检查做得都比较顺利,才能排上在年底的手术日期。
年底,医院的病人比较多,做各项检查的人可谓是人山人海。
昨天陪父亲去做彩超,发现彩超的日期都排到了1月份,还好凌风找到了关系,花了三倍的价格提前将彩超做了,才终于赶上了手术日期,要不手术铁铁排到明\ 年去了。
一阵喧闹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住院部大门口围着一群人,中间有几个人在推推搡搡。
“现在还没到探视的时间,请不要乱闯。”一名保安一掌推开眼前的一名黝黑汉子。
黝黑汉子默不作声,低着头闷声向里闯,也不回手,任由两名保安推搡。
另一名保安帽檐歪斜,嘴里骂骂咧咧道:“乡巴佬,耳朵聋了是不?停下来!”
围观的群众低着头小声议论。
原来这名黝黑汉子带女儿来看病,女儿被确诊为白血病。经过拉锯般的各项检查,黝黑汉子的女儿好不容易住进了医院,结果没几天,黝黑汉子的钱就花完了。黝黑汉子是偏远山区的村民,家里原本就没什么钱,多方筹措后也不过借到三五千块钱,对于治疗女儿的病不过是杯水车薪。医院下达了催款通知,今天是最后的期限,如果今天再不交款,就会强制性将黝黑汉子一家驱逐出院。
黝黑汉子想进医院再恳求医生宽限几天,但却被保安拦在了住院部的大门口。
凌风从人群边经过,听到议论声,很容易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虽然觉得医院做法有些冷酷,但却也是有章可循。他原本就不是个爱看热闹、爱管闲事的主,就想趁乱溜进大楼,可一瞥眼间,却发现黝黑汉子抬起了头。
一张朴实木讷的山里人面孔,眼神非常茫然,脸部有些扭曲,混合着自责、愤怒、无奈的复杂表情。
保安使劲推搡,黝黑汉子梗着脖子站直身子,不回手也坚决不后退,任由保安推搡。
很快,住院部门口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帽檐歪斜的保安着急了,抽出腰间的警棍就向黝黑汉子抽去。
“啊。”围观人群发出一声惊呼声。
一只大手凭空伸出,一把拽住警棍。
“老陈,你怎么在这儿?”凌风放开警棍,说道,“有话好好说,别打人。”
黝黑汉子正是陈二娃。
陈二娃眼里闪先出希冀之色,开口道:“凌同志,你怎么在这儿?”
两名保安嘴里兀自有些骂骂咧咧,凌风眼睛一瞪,两人就讪讪的退进了住院部的大楼里,反正只要陈二娃不继续向里闯,他们也懒得多管了。
医院门口早餐店。
十分钟内,陈二娃已经吃了十五个肉包,十一根油条,喝了两碗稀粥,三碗豆浆,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也不知道这个朴实的山里汉子多久没有饱餐过了。
凌风忽然觉得,陈二娃更适合啸聚山林,城市里残酷的钢筋丛林根本不是这个老猎户应该呆的地方。
“我离开的时候不是给你留了五万块钱吗?”凌风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将所有的现金都放在陈二娃的包里了。
陈二娃叹了口气,说道:“那钱看病的时候早花光了,我还卖了很多山货,总共八万块,在医院里短短半个月就花得精光。”
现在真是一个住不起房、看不起病的年代啊。
普通人家只要有一个家庭成员生场大病,那生活水平绝对会急剧下降。八万块钱对陈二娃这样的封闭山区的山民来说,绝对是一笔巨资,甚至可能是他一辈子能挣到的所有,但对于一场疾病来说,那点钱什么都不算。
凌风递给陈二娃一根烟。
陈二娃伸手接过香烟,珍而重之的夹在耳后,然后拿出旱烟点上,闷头抽了一口。
唉!
过了片刻,陈二娃抬起头叹了口气,看了凌风一眼,然后又埋起头抽起旱烟。
不多时,小餐馆就充满了浓浓的旱烟味,好在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餐馆里没有多少人,餐馆老板瞥了一眼后,又在柜台后埋下头,懒得搭理二人。
看着陈二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凌风当然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
凌风又和陈二娃闲聊了两句,然后就结账走人。
望着凌风的背影,陈二娃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寒风一吹,陈二娃生生打了一个冷颤,裹了裹四处漏风的棉衣,缩着身子茫然的向医院走去。
中午时分。
探视的时间刚到,陈二娃就第一个冲入了住院楼。
病房里。
脸色苍白的陈思然正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一个护士站在门边束手旁观,脸上带着一种隐隐的居高临下的神情。
十二三岁的陈思然,脸上有种超出年龄的成熟和坚定,她知道父母为了给她治病已经想尽办法,她不想在亲人面前表现出失望,更不愿在那些冷眼旁观的人面前表现出软弱。
她很不甘心!
她不愿放弃生的希望!
但事到如今,又能怎样?
父母已经竭尽全力了。
她借着收拾行李的动作,悄悄抹去了眼角滑落的泪水。
陈二娃气喘吁吁的冲进病房,看到女儿那羸弱的背影,这个坚强的汉子眼眶就有些泛红。
陈二娃的婆娘跟着冲了进来,抱着女儿就开始失声痛哭。
“妈,女儿没事,女儿现在很好,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这个时候,陈思然反而开始安慰母亲。
“病房里请勿大声喧哗。”护士冷冷的道,“请你们快点收拾东西,下午还有其他病人入住。”护士的语气虽然客气,但那种居高临下的嫌恶却是极其明显。
陈二娃这个坚强的山里汉子,听着女儿小声的安慰母亲的言语,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他猛的转过身来。
门口的护士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几步,哆嗦道:“你想干什么?”
陈二娃双膝一软,就要跪下。他恳求医生能够再宽限几天,只要能给女儿继续治疗的机会,他宁愿舍弃自己的尊严。
可是,这有用吗?